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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与某人有个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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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遣嫁泽方的人选已经确定,女帝心里有了计较,便传令再次召见泽方的来使。

她素日里颇不喜欢讲究,事关当朝国体,还是很配合离樱的工作,一丝不苟地妆扮起来。众侍女一致夸赞:“陛下今日美极了。”

“是么?”女帝也略略扫描了一下自己的身影,做出评价:“嗯,确实是个称职的衣架子。”

第一次召见来使礼仪方面倒是隆重,来使告退后,依照规矩,只由外宾馆去接待。这次确定遣嫁事宜,照例是要赐宴的。因此规模颇为盛大,三品以上的官眷都得到了宫中的邀请。

此次泽方遣长宁伯与礼部侍郎为特使,规格上倒也无可挑剔,言语也非常客气,礼品堪称丰厚。女帝与离樱讨论时还很纳闷地说:“这老男人卑辞厚币,到底有什么阴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离樱笑笑:“自然是仰慕我朝公主的美艳,要储于高台,藏诸金屋。”

女帝也笑。只能见一步看一步,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明察秋毫的天之骄女,一切都要再三思量,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宁可保守,不敢冒险。

朝中自然有人批评她执政太过温和,但是她却觉得,如今的云梦,当以温养为主,杀伐之事,太过凶险。“兵者,不祥之器也”。师父在教导她第一课时就这样说。

女帝格外想不通,璃苏为何会遣使求亲。难道他不应该挥兵南下,攻打脂肥膏美的云梦么?

……

长宁伯作为国使,长辞令,美姿容。副使礼部侍郎皇甫坚,英姿挺拨,也甚有气度。女帝赐宴,依旧是做个样子,开席后,酒略略沾唇,便托词离去。这也是惯例,赐宴是莫大面子,谁还敢奢望女帝陪酒不成?

眼前精美的食物只能看不能吃,简直浪费。女帝纵有心陪客人好好吃顿饭,但是从礼仪方面与女帝的威仪来看,也只好做做样子。如今却只能想快快回到清凉殿吃顿中饭。

其实女帝早可辟谷,不必食人间烟火。然在宫中,这样的事未免惊世骇俗,招人物议。因此,女帝饮食衣着等日常事物,一如旁人。此刻,油壁小车里的女帝,正在吃着离樱准备的胭脂马蹄糕。

忽听外边有动静,心里一动,推开窗户,只见熟悉的那只青鸟盘旋一圈,停在窗口。

女帝取下青鸟足上的铜管,打开一看,又是一行字:“伽蓝,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今夜晚可到。”落款还是一个“烜”字。

挨了骂的女帝伽蓝似乎看到了他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由得愉快地笑出了声。

话说,真有两年多没看见那个人了呢。

……

离樱看着拿着手本发了半天呆的女帝,大惑不解。

“陛下,谁的本子这么好笑?”

“我笑了吗?”女帝回过神来,也是大惑不解。

离樱拿过一面镜子,放在女帝面前,女帝一瞟之下也很是吃惊:那个眼波盈盈,嘴角噙笑的少女,居然是一向神情冷静的她么?

马上收敛神情,望着手中的本子答道:“哦,这人很是恢谐。”

离樱探头一看,一本正经的奏章,实在看不出哪里好笑了。不过她很识时务,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片刻之后,女帝咳嗽一声,说道:

“樱啊,给我找出那件浅绯色的袍子来,就是衣襟和裙摆上绣满蔷薇的那件,似乎有好些时候没穿过了。”

“嗯?”这可是大新闻,离樱疑惑地看着女帝,她可从来没有指定要穿那件衣服呢,一向是离樱拿什么她就穿什么。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离樱默默地想着,但她明智地没有追问,迅速找到了女帝指定的衣裳。

“有点折痕,陛下稍待,我拿去熨熨。”离樱拿着袍子匆匆出去了。

女帝陛下继续发呆。“他难道直接进皇宫?那么,禁制要不要撤掉?惊动侍卫还得想法子掩饰。撤掉禁制又需要理由。出宫?什么地方比较合适?”

思来想去的时候,离樱已经回来了,替她换上袍子,找了半天,挑出两枝簪子,在女帝的头上比了又比,点点头,插在她的发间。

又令侍女打了水来,替女帝净面,扑上花露。细心挑出一抹胭脂,在额上点出一朵蔷薇。颊上淡淡扑了一层,又拿出香片,示意女帝抿抿。

伽蓝摇头,离樱哄她:“唇上不擦点不配套。”

妆扮出来的她,大异于早上赐宴时仪态万千的女帝风范,离樱心想:这才是女帝真正的面目。

“我们也出去逛逛,闷这么久了。”

暮色已近,淡黛色的天空中,斜斜挂着一弯弦月,几颗大星在薄云间若隐若。柳树的垂枝已长满新芽,朦朦一片嫩绿。琼花开得如火如荼,香得奇异。生着薄苔的石径两侧,落满旧年的叶子。女帝闲闲地在前面走着,离樱落后两三步。其后是大群的侍女,捧着毛巾啊琴瑟拂尘之类的事物跟在身后。女帝疑惑地转过头,问樱:

“她们跟在后面干嘛?又不是去上朝。”

离樱笑笑,挥身令侍女们散去。

穿过一片白紫相问的瑾花树林,转过一道竹径,再拐过两道弯,便是女帝旧居的青鸾殿。通往青鸾殿还有一个水阁,下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子,养了些鱼。女帝幼年淘气,经常拿网去舀,拿棍子去戳,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鱼儿。这鱼也不知道是那些鱼的几世子孙,看见人来,纷纷浮上水面讨吃。

“哎呀,这会子可没鱼食,拿什么喂它们?”女帝左顾右看,便弯下腰来,拾起几片花瓣丢进池子。

鱼儿拥挤过来,闻了闻花瓣,又失望地游走了。

“花瓣多好吃啊。它们怎么就不吃呢?”女帝顿足。

“拿这个喂。”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女帝顿时呆了,她转过身去,果然,是那个人,目光灼灼,喜悦和激动毫不掩饰地挂在他脸上。

“烜烨,你来了。”

“嗯。”他递过去一个油纸包,里边还有半个饼子,在怀里揣久了,卖相不太好。

女帝啼笑皆非,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最后,还是旁观的离樱比较机智,接了过来,走到一边,把饼子扮开,细细揉碎,丢进池子喂起鱼来。

女帝凝视着他的脸,半天方说:“赶了几天路,有些累罢?”

烜烨又“嗯”了一声。女帝有些着恼:

“你除了嗯,还会什么?”

烜烨不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离樱看着暮色中相对而立的两个身影,他们在影子倒映在黛紫的水池里,被风反复拉扯,揉碎,再复原,直到分不出彼此。他们的目光也同样纠缠在一起,久久不能分开。

伽蓝即位后,青鸾殿便空着,一向少有人来。夜色渐深,应该没有人过来,然而离樱还是担心有人路过,便暂时将青鸾殿做出一个结界,自己远远地在路口等着。

“你干嘛骂我?”想起他写的信笺,女帝陛下开始控诉远道而来的客人:“简直毫无道理。”可是她的诘问十分无力,听起来倒象是撒娇。

“你说呢?笨女人,泽方求娶你妹子,难道真是想和你亲如一家?”烜烨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听起来也实在不象是责备。

女帝皱起秀长的眉毛,说道:“可是历朝历代不都这样?不想打的时候就和亲,总有个十几二十年的安宁时候。”

“你就没想想,璃苏为什么向你家求亲,而不是向我家呢?我也颇有几个没出嫁的妹子。”烜烨有点无可奈何。

“他又不笨,不会与虎谋皮。”伽蓝冷静地反驳。

“看不出来,你还是蛮清醒的嘛。”烜烨不吝夸奖:“不过,你有没有想想,和我家联姻,对泽方来说是不是有更大的好处?”

“你说的好处,是不是要和泽方合谋把云梦吃下去?”女帝笑眯眯地问他,脸颊红扑扑的,晶莹透亮,烜烨有种想触碰的感觉。

这样想着,他果然就这么做了,手指轻轻地在她脸上抚了过去。

“我不敢要云梦,云梦有只狮子,母的。”

“喂!你——”

“璃苏遗遣使来大昌试探。我便告诉他,有我在一日,必不向云梦动一刀一剑。”

“我不信。”

“你会信的。”

……

“结果璃苏就向我家求娶了?”伽蓝疑惑很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不过很快她又追问:“他向我家求娶有什么目的?”

“笨女人,我们两家,他哪家也打不过,先稳住局势再说,事情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明天的状况。”

“明天什么状况?你就改变主意了?”

“比如,明天我是否还活着。”烜烨笑笑:“我那几个兄弟,个个都很能干。”

弦外之音,女帝一听就懂。大昌不同于云梦,伽蓝的妹子们年幼,也没有愿意管理朝庭的,担子自然落在长公主伽蓝肩上,无可推脱。可是烜烨兄弟颇多,很是有几个风/流人物。倘若世子有个三长两短,自然有别的兄弟代替他的位置。

若由他人继续大统,以他们的野心,迟早会对云梦用兵,他们又没有和女帝同门学艺。

“男人。”伽蓝鄙视:“我已经答应将雷音嫁予璃苏,现在可不能反悔。”

“是你亲生的妹子?又没有人见过,也许可以换个人去。”烜烨出主意。

“君无戏言。”伽蓝沉吟。

“兵不厌诈。”烜烨迅速应对。

“可是我妹子自己想嫁。”伽蓝的眼前闪过弄玉握拳立誓的坚决模样。聪慧的少女,也许美丽和智慧可以让她无往不胜,所向披靡。

“也只就这样,只是大昌迟早会和泽方刀戈相见。”

“你们打你们的,不关我事。”女帝笑:“我会袖手旁观,然后坐收渔利。”

“……”

“要不,我也嫁个妹子给你吧。”女帝想了许久,方道:“好象你也没有老婆。”

“废话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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