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一名修行大能倒也罢了，可你只不过是一个初识修行之道的大家公子而已。不是说南圣子民都是谦逊之辈，为何你却这般狂妄？哪里来的资格笑天？”这个小院并没有特意留人看守，所以会有人能进来实属平常，不过进来后却敢这样大声批评的人确实让张衍小小吃惊了一下。
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个批评他的人，居然是一个少年。少年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长衫，这种色调的衣服无疑在人群中是会很扎眼的，更何况手里拿着一只扇子，那扇子很奇特五颜六色如果在一个姑娘家手上说不定会觉得美丽，但是在他的手上却很妖异。
少年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抹浓浓的化不开的嘲讽意味，手轻摇羽扇，头有些上扬而上扬的角度又正好合适到让下巴尖朝着张衍，眼睛则是斜视般看着张衍，一副骄傲至极的做派。
骄傲少年不待张衍开口说话，径直走到了小桌旁，目光落在了桌上张衍来时路上认真读的书上，脸上的嘲讽意味似乎更浓了些“以为你在看什么圣贤大作，能让你产生如此狂妄的想法，没想到只是一本市面上随处可以买到的《清一道》，莫非像你这种人也奢望能从中悟出新的修行之路？”
张衍坐直了身子，目光又一次在这个穿着鲜艳似乎应该出现在城中最舒坦的青楼而不是这里的骄傲少年身上扫动，最后再次锁定在骄傲少年手中那把五彩的羽扇上，停顿片刻后解释道：“从出生家里面就有不少老人给我灌输各种知识，茅山的《镇妖诀》仙派的《问路谣》包括鬼谷的《剑朝歌》也是参读过，但是奈何这三本世人以为的无上心法却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么诱人，最后也就只有这本世人皆可观的《清一道》能引起些我的兴趣。”
骄傲少年明显没有想到张衍竟然会回答的如此随意，特别是提到那三本可以让世人癫狂的无上心法居然如同是讲的小人书般轻松，随即骄傲少年放下了高扬的下巴目光直直射在张衍的脸上“你很骄傲？”
张衍皱了皱眉头，迎着对方的目光望向了他的眼睛，明白了对方言辞中的锋利来自何处，脸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缓声说道：“彼此彼此！”
骄傲少年这一生大概从未见过比自己还要骄傲嚣张的人，右手缓缓攥紧扇柄，神色冰冷正欲发作之时，小院又进来了个人。少年转身手中的扇子再次摇动起来，朝着小院门外走去，下巴依旧高扬，骄傲的目光斜视了一眼门口霍崇武握紧住腰间剑柄的手。
......
霍崇武虽然是修行道路上最前面摸索前行的一群人中的一个，但是毫无疑问也是最有天赋的一个，未曾修行之时便在东山岛一役中与妖族的女皇虫大战，然后活了下来。此刻面对那个骄傲的少年，居然有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就像是遇上当初的女皇虫一般。
“他是什么人？”等到骄傲少年离开后霍崇武疑惑问道：“和你说了些什么？”
张衍的声音依旧平淡，缓声道：“自十四年前的南北战争之后，修行者才展露世间，而世人更是把茅山、仙派、鬼谷视之为修道巅峰所在。所以崇媚他们的修行心法，然而看过那三本心法的我，却并没有觉得有多高明。”
霍崇武轻轻咳了两声，低声解释道：“以我所知，那三本心法皆是三派先人历经摸索然后留下的笔记整合，也许强便强在是先行者而且他们的路能走得通。”
张衍平淡的声音终于起了一缕波澜，疑惑道：“能走通的路就一定是好路？《清一道》乃是三派创建心法的基础，为何修行者却不自行参悟走出自己的路？”
霍崇武回答得愈发认真，低头沉声道：“修行之路极为艰难，如果世人都能参悟出一条新的路，那名门正派就不再是名门正派了，更何况能走通的路总比无路可走的强。”
然后他抬起头，微笑说道：“打小你就聪慧过人，就连离京那位见了你都是喜欢的很再加之与你父亲的关系，花了不小代价给你弄来了《镇妖诀》《问路谣》还有《剑朝歌》，既然如此你何苦再研究那本基础，要知道这三本心法可不是想看便能看的。”
听到离京和父亲四字，张衍沉默下来，看向桌上那本一指厚的书面色越发凝重。
霍崇武见张衍不再说话，知道他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然后指着门外道“外面都已经准备好了，从宁阳观请来的先生也已经到了就等你出去开个场了。”
“不过一载时间，没想到茅山这等存在居然也开始让手下的人在仙友会这种集会上布道了。”
语调依然轻缓平淡，但实际语气中有着一抹淡淡的嘲讽意味，再加上脸上的那抹微笑，当下的他很有一副那骄傲少年的做派。
霍崇武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便在前面引路，张衍起身跟着一起出了小院距离讲道的地方不过两个转角几十步的路程。所以出了门就能听见嘈杂的议论声，张衍很讨厌这种声音觉得有些刺耳皱了皱眉头然后脚程更快了几分。
与一年前一样并无太大变化，一个半米高的讲台而在讲台的对面则是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前来听道的散修。他们只是资质普通之人，所以不会被三大派看中更不会有人为他们付出巨大代价换取那三本无上心法。只能学习一些三流心法，这些心法比较浅显易懂但是路程不长很容易到头。
所以他们对仙友会这种集会非常重视，当张衍前脚踏进场间很快便安静下来。笑着和讲台下面，无数双望过来的眼睛微笑着点头示意，然后走到了讲台前拱手行礼。
.......
讲道先生乃是茅山分观的宁阳观的一名执事，据说已经是半步三清实力所以毫无疑问今次的效果很不错，所有人都很认真包括张衍当然了一部分是出于对茅山道教尊敬更多是对那名实力高深执事的尊敬。
“世人这么傻，天下的修行者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般稀有了，一个半步三清都当成神仙一般的存在。”
因为听得认真，张衍居然没有发现那个摇着五彩羽扇的骄傲少年已经站在自己身边许久了，也许霍崇武也没有发现因为他现在的表情也很惊讶。
霍崇武看着那个让自己觉得很危险的骄傲少年，面上的胡茬随着脸上肌肉的绷紧根根蹭起如倒刺，低声说道：“你也不过世人中的一人，如何来的资格可以嘲笑他人？”
少年摇扇子的手停了下来显得很认真，骄傲道：“我是世人，世人非我。”
霍崇武眉头紧皱，最终却没有再说什么。有些奇怪公子为何没有开口说话，于是转过头望了过去，然后眉宇间的皱纹便更深了凝成了一个川字。
“我是世人，世人非我...我是世人，世人非我！”张衍的眼看着前方，但是却没有焦距嘴里低声重复着这句话，陷入沉思。
等到醒转过来寻找那个骄傲的少年时，却已经找不到了笑着摇了摇头。讲台上的先生也已经讲道结束，便走上台简单几句结束了此次仙友会的讲道事宜。
“公子，从他说的话中有所领悟？”霍崇武用退轻拍马臀，走到了张衍白马旁边低声说道：“那少年说话行事都太过嚣张跋扈，很明显是个异类，公子千万不要把他的话当真。回到侯府便开始择一本心法认真修行吧，已经满了十六年纪如果再不认真，起步就晚了。”
张衍没有回答，依旧低头看着手中的《清一道》不过书没有翻开是合上的，书封面的正中央竖着排列由上自下是三个方正篆体很好看。
霍崇武拿他无可奈何，叹息道：“你到底要闹哪样？为什么就偏偏不肯学那三本心法？”
张衍抬起头，神色极为认真说道：“启元二三三年，夏末。东山岛，妖族女皇虫率领虫妖族大举进攻。东山岛守军五万整，全数参战无一人弃战而逃，最终损失三万八千一百二十六名军士，混元将军张子周战逝！为何，在此之前他们不肯出手？我应该很感谢他们守住了南蛮，成就了南圣朝，但是我就是不喜欢他们，不喜欢他们的所有。”
他是张衍，宁海混元侯府的长公子。他是张子周之子，也是张子周唯一的后代。世人敬重张子周神将，因为他用自己的生命守住了东山岛，人们崇拜三大教派因为他们用实力拯救了南蛮，但就是为此他不喜欢，就仅仅是不喜欢，所以便不会认同。
霍崇武看着他，沉声问道：“你做了决定？”
“既然三派的始祖，能够根据《清一道》悟出自己的修行之路然后开宗立派。”
张衍笑着扬起了手中一指厚的书，望向迟暮的夕阳绽放的那边，说道：“那么我为什么就不能，悟出属于自己的道路？他们的修行之路限制太多，并不符合我的心意，我要走的路将会没有限制，我行的是自由、是酣畅、是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