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亲自去一趟,不就什么都知道了?窑匠营嘛,名声不小啦,去汤王城的必经之路,穷山沟里的一个小镇,不过,那地方的特色小吃挺多的,去旅游的外地人特别多……”
靳云鹏一边说一边调转车头,悄悄地离开了三仙镇,突然又问道:“你说,云升老和尚,老江湖啦,怎么会失手摔了一件镯子?那镯子,即便是昨天刚雕出来的,也得值个几千嘛,干我们这一行的,轻易不会失手打碎东西啊,谁会搅了他的财局……”
“好吧,好吧,”金尚突然就来了兴趣,说:“那,我们就去窑匠营吧……”
不等金尚再好好地看三仙镇最后一眼,靳云鹏已经把车子开上了331国道。路两旁是高高低低的山,那山脊线越来越清晰了,透着萧条与荒凉。金尚说:“拜托,你先告诉我,现在,我们是往哪个方向走?”
“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在冯秘书指定的时间,准时赶到汤王城,那边医院的人,也会准时在接货地点等我们,”靳云鹏一脸得意地笑笑,说:“尚哥,好好地上心干我们这事儿吧,咱这叫搂草打兔子,两不误,对吧?”
金尚摇摇头,说:“我怎么感觉,你在装神弄鬼啊?”
“哈哈,随便你怎么评价,但我相信,你会对我们顺路经营的业务有兴趣,你看看现在这世道,谁也跟钱没仇不是?拿你现在的情况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多挣点钱更重要?我想,你也不会是那种越穷越光荣的人吧……”
金尚问:“这三仙镇,跟窑匠营之间,有什么联系?会不会在窑匠营,又遇上那老和尚?”
靳云鹏并不搭老和尚的话茬儿,却说:“有机会,你找本地图好好研究研究,这两个镇,分别属于不同的县,又分别属于不同的市,最后哪,还分别属于不同的省,干我们这一行,你记住一件事,越是三省交汇之处,越是容易撞上大鱼,人是活的,这省可以走,那省也可以去,HN,HB,SD,AH,二十分钟之内就可以跨省,就算有人要找你的麻烦,只要分跨两省,那就不好办嘛……”
草,我听着怎么像是贩卖违禁商品?
金尚问:“那个窑匠营,出什么特产?”
“窑匠营?怎么说呢?算是外省人进入汤王城的门户吧!这个地方,算是个交通要道,以前嘛,算是个穷山沟,几十辈子的手艺传下来,烧窑的特别多,算是一个出瓷器的地方,现在嘛,真假文物集散地。”靳云鹏说得有一搭无一搭,表面上是在回答金尚的问题,其实呢,金尚也感觉出来了,他心中另有所思。
靳云鹏说:“只要有眼力,遍地都是黄金,不过,如果你没眼力,一出手,肯定就掉陷阱里了!”
这不是废话么?没眼力的人,出门当然只有挨宰的份儿嘛!
靳云鹏接着说:“当然,你手里要有硬货,那,在窑匠营,也绝对能遇上行家,所以,一大早出门,我就特别交待你,少说话,或者不说话,只带着眼睛多看,就行!就很好!”
听这口气,信心满满啊,与平时判若两人啊……靳云鹏说:“尚哥,干我们这一行,其实,也没什么神秘,关键是要有货源,你想想,如果咱弟兄两个,能够直接跟那些倒斗的人,就是挖坟掘墓的人,在现场拿货,就是在坟墓里拿货,你想想,那是什么价儿?”
金尚当然知道,倒斗的人就是盗墓贼,可问题是,这怎么就扯到盗墓上了呢?这行当不是非法嘛?万一被抓住了,肯定重判吧?搞不好就得枪毙吧?
靳云鹏叹了口气,说:“你想想,再让他们倒一手,再卖给我们,那又是什么价儿?”
现场拿货?难道你有机会,跟着盗墓贼在墓室里拿货?
金尚觉得好笑,这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盗墓贼又不是傻瓜,一旦遇上好东西,还不知道自己拿出去卖个好价钱?
金尚正要开口问问一大早就顺利出手的那两个青铜牌子,到底怎么个来路?靳云鹏却靠路边停了车,说:“你从这儿往前开,开过八十里地之后,你叫醒我,唉,其实,我一晚上并没睡好,一直担心,那老秃驴不会轻易放过我,没想到,那王八蛋还留了一手……”
“再一个,我真不搞不懂,”靳云鹏说:“他那个盒子里,应该装的是那对仿出来的玉鹌鹑,怎么突然就摔断了呢?”
金尚搞不懂其中的道道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恰当。
靳云鹏像是自问自答,又说:“谁给他摔断的?唉,妈的,这事情,太诡异啦,当时把我吓得够呛,为这个事,我基本上没睡踏实。”
金尚一下子想起来了,当时,他倒有些担心那和尚跟靳云鹏动手。金尚说:“我一直担心,万一,那和尚会武功哪,可是,看他在鬼市上的表现,也不像个武僧啊……”
“唉唉,谁说不是?”靳云鹏像是有些尴尬了,赶紧转移了话题,说:“不过,现在好了,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了,我得睡一觉……”
金尚开着车,脑子里不敢多想乱七八糟的那些事情。靳云鹏迅速地躺倒在后面的座位上,没几分钟就开始呼噜呼噜地睡上了。
在国道上开车,当然不比高速公路上那般井然有序,需要时时提防着路边上冲出来的农用三轮车。金尚有些不适应如此这般乱纷纷的路况,这也可能是他好久不开车的缘故。
不过,金尚还是忍不住思量靳云鹏向他传递的信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家伙已经彻底融入了倒买倒卖的生活。只是,金尚还不知道其中利润究竟有多丰厚。
按照冯狗腿子的指示,二人应该在中午11点以后,把货送到汤王城人民医院的接货人手中。但在靳云鹏的心里,给老板送皮货已经不是主要业务,他的全部心思都在他的假古董生意上。他去窑匠营,谁知道会不会只是单纯地顺路吃个早饭?
靳云鹏已经跟金尚说过了,窑匠营是个真假难辨的古董集散地。金尚也注意到了,靳云鹏这家伙看上去有点憨,其实呢,完全是粗中有细的那么一个人,他很注重措辞,从来不说手中的货是文物,而是定性为古董。
此刻想想,金尚终于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你若倒卖文物,被警察捉住,搞不好是要判刑的,而古董呢?古董是一个非常宽泛的定义,上升不到触犯国家法律的高度。
手中一件古董,你可以说它是商朝的,也可以说它是****前的,关键就看你的本事。只要有人相信你,随便你怎么说……要不是亲眼看见,金尚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人是可以这样赚钱的。而且,一个FJ男人和一个出家人,这两者之间怎么就产生了经济链呢?
如果不是在现场,谁会相信这两个人之间的勾当?金尚回头看看睡得直流口水的靳云鹏,突然感觉这家伙真他妈扯,怎么就找到了这么一条发财之路哇?
想想这段时间的见识,金尚感觉有些不真实,从见到宋储财同志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前前后后才多长时间?金尚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已经彻底被颠覆。
若放在一年或半年以前,金尚怎么可能相信一个道貌岸然的出家人,竟然也私底下在鬼市上贩卖假古董?
可是,金尚在片刻之间就有些恍惚了,他信,他或不信,云升老和尚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干了这生意,而且还在这么一个寒风凛冽的山中小镇的早市上摔坏了一只玉镯子。
如果让金尚分析一下原因,金尚更愿意坚定地认为那是双尾龟在发力了,除它之外,没有谁能够起到这样的作用……一想到双尾龟,金尚竟然想起了吴长庆,真是扯淡吧?吴长庆那死鬼跟着二叔来湖台几天,不也被双尾龟给镇住了?
要不是双尾龟,吴长庆的阴魂一定会附在郭丁丁的身上吧?
金尚的开车技术实在不怎么样,越是在加速加档和减速减档的转换过程中,他脑海里越是浮想联翩地你方唱罢我登场,由摔坏的玉镯子而双尾龟,由双尾龟而吴长庆,由吴长庆而郭丁丁……金尚简直要骂人啦,我开车在路上哪,老想这些滥人做什么?因为一想到郭丁丁,金尚已经不再愿意把他称为二叔,都把一个离了异的女老板给睡得舒服舒服了,你还是我二叔么?你对得起我大娘郭彩云么?
这就是想象力过于丰富的人,开车在路上的苦恼之处。你不去想这些事,这些事依然会闯进你的心里。妈的,好比是路边有一辆机动三轮车在逆行,那个满面灰尘的驾车人提醒金尚,这是芸芸众生赖以生存的人世间,他开车行驶在331国道上,而不是世外桃源也不是九霄云外的玄幻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