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算,金尚在靳云鹏面前彻底没了底气,说:“一步跟不上,步步撵不上,眼下,我只能先糊弄着,把老板赏给我们的这个工作干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下一步能想出一点什么辙……”
“哼,我就知道你这么想,”靳云鹏倒也直爽,说:“虽然古人说,一年植树,三年成金,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我们年轻人等不起,也没那个耐心,我们就需要快速发家快速致富,这个社会,就是凭本事挣钱,只要警察不抓你,你完全可以凭本事挣钱,就看你能不能抓住眼皮子底下的财运……”
坏了!金尚感觉这小子一定是受过什么组织的洗脑训练!金尚说:“先说近的,三仙镇到底有什么名堂?”
靳云鹏发出了将要变更车道的信号,紧接着就降速减档,说:“快到了,下高速,再走十几分钟,三仙镇上有个早市,凌晨三点开市,到五点半左右就散了。”
“早市上卖什么?”
“天下土产洋货,卖什么的都有,”靳云鹏说:“当然,军火呀大?烟一类的除外,那玩艺儿被逮住了就是枪毙,不是正经商人干的事儿。你记住,凡是违法的事儿,咱弟兄们一概不碰,这是底线,这是原则,也是我们孤身一人在外面混的护身符……”
金尚一听这些,更觉得顶了一脑袋浆糊,忙问:“你去买什么东西?”
“不一定,先看看再说,遇上合适的,我也会出手买一两件。”靳云鹏稳稳地开着车,已经下了高速。
眼下这一段路,金尚感觉应该是省道,路不算宽,路况也不好,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稍不小心就要翻车的架势。不过还好,能明显能感觉到车子是在下坡路上。
金尚问:“你以前常来?”靳云鹏并不立即回答这样的问题,而是两眼盯着前方,像是很小心的样子。
车子往前走了好长的一段下坡路,靳云鹏突然又说道:“也不算常来,一个人走这么远的夜路,毕竟不方便,而且,我也是有学业,有本职工作的人,这方面的事情嘛,顶多是个业余爱好!”
草,业余爱好?
一对玉鹌鹑,十三万块钱卖给云升和尚,这也能算业余爱好?
金尚忙说:“如果有钱赚,我一定要好好跟你学!”
“咱们的老祖宗,留下句老话,叫什么?哦,对了,叫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来三仙镇的鬼市上倒地瓜,你猜是谁把我领进门的?”
说完,靳云鹏一脸神秘地看了金尚一眼。
鬼市?
倒地瓜?
也就是倒买倒卖呗!金尚自知在此方面是个生手,忙摇摇头,故作谦逊地说:“在这些事情面前,我才是一个真正的处儿!”
“你一定想不到,是云升!”靳云鹏一脸得意,说道:“孙胖子,云升老和尚!孙云升!哈哈,想不到吧?”
草,这是一对什么鸟?亦师亦友亦是死对头!金尚咧了咧嘴,想说点什么表示赞同,却又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话语,只好作罢。
靳云鹏说:“所以嘛,我从来就不去追究,他这个和尚是真的?还是假的?就算是假的,但他给我开了一条财路啊,我跟钱没仇啊,他人品差,但他手里的钱还是让我感恩戴德呀……”
既然云升是当初把你领进门的师父,昨天晚上又为何闹到那个田地?金尚往车外看了看,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灯火,隐约能看到两边山坡上的房子,两层的三层的,仿古的,仿洋的,不土不洋的,奇形怪状,什么样子的都有。
路上出现了路灯,路两边停放的各种汽车也多了起来。虽然天还很黑,但也能看出这是一个还算繁华的古镇。
靳云鹏说:“到了,这就是三仙镇。”
“鬼气森森的啊,这地方怪怪的!”金尚嘟囔了两句,是那发自内心的不喜欢。
“尚哥,不要先入为主嘛,从这儿,往前走走,就是钞关,这个三仙镇,在明朝的时候,就是钞关,很牛逼的一个地方,搁现在,差不多类似于海关。”
靳云鹏丝毫不在乎金尚的反感,他坚定地认为是男人就应该喜欢这样的场所,有钱赚的地方应该成为男人们斗智斗勇的地方,对吧?
“这是个早市,就在武圣人庙门前的街上,“靳云鹏说:”我们下车以后,你千万不要多说话,无认谁在交易,就算你发现了错误,也不要说,在这个上市上,谁也不是谁的熟人,一定要记住。”
金尚忙说:“好。”
嘴上答应得好好的,金尚心中却又不以为然,暗暗鄙视靳云鹏的没文化:当初,在鹌鹑庙,人家云升和尚一句“当语不语”,是不是就把你这话给概括了,看你啰嗦了半天,这费劲扒瞎的……
二人把车子停在路边,靳云鹏背了自己的双肩包,脚不点地一般轻盈地走在前面,算是带路人。
金尚紧跟其后,仔细地用手摁摁了军用挎包里的双尾龟。它似乎也是刚刚睡了一觉,现在已经醒了,伸胳膊伸爪地向金尚暗示着它的不耐烦……
靳云鹏的脚步开始变得轻盈起来,踮着脚尖走路的样子像个舞台上的小丑。金尚已经看明白了,这三仙镇的早市,其实就是个古玩交易市场。
可这些古玩,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这武圣人庙,应该就是关老爷吧?这里头,又有什么讲究?
果然,武圣人就是关公关老爷。现在,做生意的人都讲究这个。想想也对,商人嘛,总希望对方像关老爷一样忠义不二,正好让自己这奸商得逞……
不过,这早市上并没有门头房,所有的摊位都是在地上铺个报纸或是一片紫红色的绒布,再放一个小的节能灯。每个摊位之间都保持了一米左右的距离,像是刻意留出来的势力范围,以免相互窥探了交易价格。
金尚远远地看到了一座庙,应该就是靳云鹏所说的武圣人庙。红墙,黄瓦,古香古色,似乎规模不大。大门紧紧地关着,门前这条街约有一里多地,十五米宽的街上摆了四趟摊位。
来早市捡漏儿的人还真不少,差不多全是男人。更为奇怪的是大多数男人的头上都戴了帽子,应该是故意不让人看清脸面吧……
靳云鹏找了个有花坛的角落,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充电式节能灯,又摸出一张报纸铺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两个纸包,一层一层解开,竟是两块长方形的铜牌。
金尚问:“这是什么东西?什么年代的?”
靳云鹏小声说:“先别问,不要乱说话。”
这时,过来了两个男人,蹲下,忽远忽近地看了足有五分钟,问:“能摸摸不?”
靳云鹏笑了,说:“老板这话说的,怎么不能?喜欢就好好看看呗!”
其中一个男人是个半秃顶,但年龄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留着一缕山羊胡。金尚暗想,这男人体内的激素怎么分配的?顶上没毛,下巴上的毛那么浓?
半秃顶男人从包里摸出一把金色手柄的放大镜,凑到灯底下,仔仔细细地看了正反两面,又问:“诚心卖不?”
靳云鹏说:“老板真会开玩笑,要不诚心卖,大老早地,来受这个罪哪!在家里火炕上,搂着老婆睡觉多滋润……”
另一个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生得白白净净,眼睛细长,戴了个黑色圆框眼镜,显得脸更苍白。他说:“我们想拿走,就看老板您的诚意了!”
靳云鹏一听,笑声更加夸张,伸出手去,握住了那个拿放大镜的半秃顶男人的手,说:“成不成是小事,关键是交个朋友……”
金尚看得有点明白了,两个男人并不是在握手,而是在讨价还价!这叫什么来着?
对!攥手!
在鲤鱼洲,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在集市上买卖骡马牛驴的时候,才这样攥手交易……
黑灯瞎火之中,两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怪异起来,又是摇头又是拍肩膀,显然是靳云鹏在价格上不肯让步……最后,那半秃顶男人把放大镜交给那个黑圆框眼镜男人,他两手紧紧地握住靳云鹏的一只手,脸上一副极其满意的表情。
天哪,半秃顶男人的这个表情让金尚一下子想起了二叔郭丁丁,按靳云鹏的说法,二叔郭丁丁把女老板霞姐迷得团团转。那么,二叔和霞姐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脸上的表情一定是这样子吧?
金尚突然感觉自己龌龊到了极点!妈的,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一点。
几十秒之后,两个男人相互松开了手,黑圆框眼镜男人从包里拿出一叠百元大钞,当着靳云鹏的面沾着唾沫清点起来。这个动作很猥琐,再有文艺范儿的男人或女人一旦沾着唾沫点钱,一定要毁了形象……靳云鹏并不看他点钱,而是弯下腰,把那两个扑克牌大小的铜牌用旧报纸重新包好,端在手中,随时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点钱的男人,把那一叠钞票清点了两遍,递到靳云鹏的手中,顺便从靳云鹏的手中拿起了铜牌。
靳云鹏也学着那点钱男人的样子往手上喷了点唾沫,一张一张地清点起来。
金尚略略数了一下,大约两万块钱!靳云鹏只点了一遍,就把钱放进了双肩背包里,说:“恭喜发财,后会有期!”
两个男人并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脚步轻轻地走了。金尚觉得像是在做梦,忙说:“厉害啊,什么宝贝?这么值钱?你从哪弄来的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