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班,郭丁丁值得很不安生。过几天再见到吴明明和郭彩云,老子应该怎么办?郭丁丁反来复去地设计了多种的方案,却又均感觉不妥,一万个不妥。
一个是亲生儿子的媳妇,一个是跟自己过了小半辈子的老婆,不说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吧,至少这两个女人都是跟自己后半辈子休戚相关嘛……还有,这两个女人,应该不会一起来省城吧?
正当郭丁丁无比痛苦之时,金尚却是一觉到天明。妈的连个梦都没做一个。金尚是被冯尔禹的电话吵醒的,心中懊恼万分,却也不敢怠慢。冯尔禹说:“起床以后,不要急着离开,主任现在过去看看!”
“主任?哪个主任?”金尚在嘴上这么问,心中却认为冯尔禹所说的主任,应该是宋楚材的老婆吧?那女人在金台总医院退休之前应该已经晋升到了主任护师……
“还哪个主任?你小子睡迷糊啦?宋主任嘛!我和主任正在返回湖台的路上,嗯,现在七点一刻,差不多八点半就到湖台,我们走三环高架桥,九点之前就能到17号院!”
你妈妈的,你说什么?你跟宋老板在回省城的路上?金尚顿时有些犯晕,****你妈的冯二狗腿子,不对呀,昨天晚上,老板不是睡在这后院么?他亲口对我说的嘛,只要我好好复习一年,一定能让我考上他的研究生……金尚心中开始不安起来,这么说,昨天晚上那个人不是老板?
这事情就是不好理解了,亲眼看到的啊,那人就是宋楚材嘛,这还会有错?
金尚穿了衣服下床,连袜子也顾得上穿,提了那一串钥匙,来到院子里,看看客厅的门,锁得好好的。开了门,穿过客厅来到后院,后院正厅的房门也锁得好好的,奶奶的!怎么回事?
哦,对了,冯二狗子好像说过,这一串钥匙中,并没有后院这间正厅的钥匙。金尚已经感觉到自己心跳得越来越激烈。
看来,这个鸟地方确实不是人住的,本以为一夜平安无事,没想到,昨天晚上连宋老板都是在闹鬼。
金尚把脸贴在窗户玻璃上往屋里看,每一扇窗户后面都挂着厚厚的窗帘,什么异常都没发现。在关键时候,金尚总认为自己是一个足够冷静的人。当他知道后院的房门确实是紧锁着的时候,他放弃了别的想法,迅速地回到了前院。金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认真地穿好了袜子系好鞋带,他要出门,他要去闽人酒楼把双尾龟拿回来。
“说干就干,怕什么?”金尚出门,开车。很快,金尚到了闽人酒楼,妈的,二叔却不在!难道……难道又出了什么意外?
门锁着,透过玻璃,能看到军用挎包挂在床头上,里面鼓鼓的,双尾龟应该在里面。金尚的头上冒出了汗,他担心此刻那双尾龟已经死了,不是饿死了,就是憋死了,二叔这几天应该不会给它吃东西或喂点水。
奇怪啊,二叔去哪儿了?
金尚不敢久留,更不好意思去问酒楼前面的保安。在赶回金家花园街17号的路上,金尚心中充满了怀疑,难道,二叔一怒之下不辞而别了?难道,二叔身上的那个灵魂被吓跑了?难道,二叔现在又是一个正常人啦?
种种设想不解决任何问题,金尚只好暂时再回到17号院里的东厢房,他想给郭丁丁打一个电话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号都拨了,金尚最终又把手机放下了,他担心二叔发生什么意外。甚至,金尚在这一刻开始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留下他在省城找这么一个工作,万一出了意外,怎么面对郭彩云?怎么面对郭喜来?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不可思议。金尚满腹焦虑之时,郭丁丁正在廉韵霞的怀里呼呼大睡……两人的转机发生在早晨5点半。离婚之后的这五年里,廉韵霞有早起爬山的习惯。可是,自从她见过郭丁丁第一眼之后,她再也不愿意早晨5点起床去爬山。
按说,五十多岁的郭丁丁已经毫无颜值可言,廉韵霞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了,到底图他什么呢?不过,廉韵霞暗暗观察了这几日,还是下决心试一试,或者叫近距离看一看这个浑身弥漫着不同寻常味道的男人。
此前,廉韵霞特意让大堂经理找来郭丁丁的身份证复印件看了看。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大了他十九岁!妈呀,差不多就是一代人的差距。今天早晨,廉韵霞的心里矛盾重重,她在努力地想郭丁丁这个男人的魅力所在。如果时光倒退三十年,谁说郭丁丁不是另一个靳云鹏?这个念头一跳出来,廉韵霞的心里马上紧张得不行,在输入郭丁丁的手机号码时,竟然接二连三地摁错了好几个数,“你个贱X,不就是一个老男人么?也值当得让你这么紧张?”
廉韵霞打通郭丁丁手机的那一刻,她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这冲动中包含了太多的赌气成分。究竟是跟谁赌气?跟一个靳云鹏赌得哪门子气?就那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子,也值当得赌气?
管他呢!爱谁谁!
电话通了,廉韵霞说:“大哥,是郭大哥么?”
一听这称呼,郭丁丁有些晕,刹那间没有了方向感,他本来是想躺到床上去睡觉的。这个电话刚刚响起的时候,难免令他有些恼火。郭丁丁一听是个女人,心情略略好了些,说道:“是呀,我是郭丁丁!”
廉韵霞就“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得郭丁丁更没头绪,郭丁丁心中暗骂:“个婊儿子,笑老子什么?老子那么让你好笑?”不过,却又装作很意外地问道:“老板,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事要帮忙?”
帮忙?嗯,是要帮忙!廉韵霞忙说:“大哥真聪明,我就是要找人帮忙,你快打车到我家里来,有急事呢!跟出租车师傅说,到西王府街2号院就行!到了地儿,打我的电话!快呀,快!”
说完,廉韵霞竟然把电话挂掉了,她心慌气短,她头重脚轻,她走到镜子跟前看看自己,忽然就大笑起来,说:“有什么呀,不就是一个穷打工的老男人,请他来家里怎么啦?实在不行,让他把后院的菜地给翻一遍,给钱不就行了?有什么大不了?”
廉韵霞的房子是两家一幢的那种花园洋房,开房商刚开盘的时候对外宣称是城市叠拼别墅,又有个别装逼的中年单身女人把这种房子叫微型公馆。当时感觉像鸡肋,有一阵子又觉得非驴非马像是个骡子。这房子总共二百个平方,却是三层,每一层都窄窄巴巴,处处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但前后都有花园,外带独立车库,现在再看看,唉,说一千道一万,值了……廉韵霞已经想好了,过一会儿郭丁丁来家里,如果那人心里没那个意思,那就让他把后花园的那块菜地给翻翻,然后给他一百块钱让他走人,再然后找个合适的理由辞了他!
要说呢,自家酒店里年轻男人多的是,像这个年龄又有这般魅力的就不好遇到了,说来说去,遇到这个男人也是缘分吧?廉韵霞看看手机上的时候,距离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过去了28分钟,这个男人如果打出租车顺利的话,也应该就要到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中午之前就跟他在这儿享受一番吧。
郭丁丁在路上也想到了这一层意思。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经历过两个女人的男人,对那事儿也算得上轻车熟路。郭彩云和吴明明的区别太大啦,或者说,区别大了去了!但是,具体区别在哪里,郭丁丁又苦于自己笨嘴拙舌无法表达。
要说廉韵霞这个女人呢,平时看上去也挺严肃的,可昨天晚上的意思就不大对嘛,你想想吧,一个腰缠万贯的女老板,想要什么样的年轻男人不行?为什么偏偏跟你一个夜班看门的老男人眉来眼去?
坐在出租车上,郭丁丁由衷地感激起了吴明明,要不是公爹与儿媳妇的这层尴尬在中间横着,他有时候倒真愿意跟这个精灵一样的女人来往下去……以前只是听说“过妻不如妾,妾不如鸡,鸡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之类,没想到自己到了这把年纪,竟然也有机会细细体验一把。
郭丁丁跟廉韵霞之间所迈出的具有实质性的第一步,实在老套而又俗套,甚至不值得一提。干柴烈火一般的一对老男老女,见面之后心知肚明,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郭丁丁的表现还不错,很快就是霸王硬上弓的姿态了,这就有些出乎廉韵霞的预料,她甚至感觉有点不了解这个男人了。这个从各个侧面看上去都有那么一点味道的男人,怎么就有这个魅力?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最关键的中心工作搞得十分细致十分深入,廉韵霞满意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她此前计划了多遍的程序都省略了。郭丁丁不是生瓜蛋子,这里面的事情门儿清,哪还用得着她来教?
当然,也可能是廉韵霞太过于兴奋的缘故,直到这一回合结束,她竟然没有发现郭丁丁后背上那块皮的异常,更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的身体里面还有一个男人的灵魂。
办完了正事,郭丁丁就想睡了,他这是老毛病,差不多就是郭彩云给惯出来的。郭丁丁说:“我能睡一会儿再走吗?”廉韵霞微笑着不说话,郭丁丁就呼呼呼地睡上了。廉韵霞端详片刻,突然发现这个中年男人其实长得还真有那么一点说不出来的味道。这种味道,至少是那些前来应聘大堂经理的年轻男人们所不具备的……同样是在这一刻,金尚自然不会想到二叔郭丁丁正在发生正在享受的一切,令他稍稍有点心安的是双尾龟还在,虽然尚未确定死活,至少还挂在床头上。
金尚心中异常急燥,自然也就是难免自言自语地痛骂郭丁丁。其实,金尚也不大喜欢自己这个习惯,在高兴或生气之时,总喜欢自言自语。据说,喜欢自言自语的男人往往比较不合群,一辈子不会结下特别要好的朋友……不到九点钟,老板的车就停在了17号院门口。冯二狗子依然充当着司机,在老板面前依然是那种带着点媚相的笑。
因为提前打了电话,金尚站在门口等了十多分钟。太阳很好,天空很蓝,就是有点风,吹到脸上很不舒服的那种寒风。冯尔禹说:“主任提前过来看看,嗯,你嘛,至少还得在这儿住两个晚上!”
“我看,这段时间,就让他住这儿!”宋楚材面带微笑地说道。这话明明是说给金尚的,但他并不看金尚,仿佛眼前没有这个人,这就让金尚觉得有些别扭,这分明就是看不起人嘛……宋楚材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左看看右看看,只是微笑,不再说话。然后,转身,抬脚迈过门槛,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院子中间,问:“暖气还行吧?”金尚忙上前一步,说:“挺好,挺好,屋里一点都不冷!”
冯二狗子看了金尚一眼,挥了挥手,说:“开客厅的正门,主任要看看后面的房间!”金尚找出钥匙,开了门,宋楚材进了屋,伸手摸摸那些红木家具,像是检查上面有没有灰尘。
冯二狗子见状,忙凑上去,对宋楚材说:“我交待过,特意交待过家政公司,他们的人,每天都彻底擦拭一遍……”宋楚材没说什么,直接绕过屏风,去了后院。金尚发现,冯二狗子在老板面前总喜欢小步快跑,撅着个丰硕的屁股,总想抢着去替老板开门,又总是被老人家的出其不意所击败。金尚暗想,此人一个月在老板手中拿多少钱?为什么跟孙子一样地这般表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