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见金尚这般大惊小怪,很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啊什么呀?有什么好啊的?老板干这个买卖快三十年啦,以我之前有人干,在我之后还有人干,这都正常!你这么一惊讶,我反倒不理解了,你怎么认为啊?你把这个差事看得很神圣?”
“是啊是啊,你还觉得挺神圣?什么差事啊就神圣?没病吧你?”在座的男男女女随声附和着,其中又一个女人说道:“一点也不神圣,其实让人挺反感,这是五雷轰顶的缺德生意,发的是断子绝孙的黑心钱……”
说完,那个女人竟然开始哭泣,十分悲伤的样子。
金尚渐渐冷静下来,暗想,看来,这些都不是正常人类,一定是与老板有瓜葛的冤魂。唉,人人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可是,为什么总让我遇上这样的事儿?
金尚说:“你们的事情,我也解决不了,我来这儿住几个晚上,也不过是为了几百块钱,我上有爹娘下有儿女,也得吃饭穿衣,也得人情往还不是?”
“撒谎!”刚才那个年轻男人厉声断喝:“你上有爹娘不假,但你没有儿女!”
金尚急了,问:“你谁呀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有我的隐私,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儿女?你什么意思啊你?”
“你说你没女朋友的嘛!连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儿女嘛!”说完,年轻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都结婚了,还谈女朋友,还骗人家上床,那成了畜生?”金尚说完这些,心中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暗想,骗你们这些物种,也不叫骗……金尚又忙说:“说句心里话,这个活儿,我也不愿意干,可是,不干没办法呀,还得养家糊口么!”
“唉!”年轻男人叹了一口气,又道:“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可我女朋友坏了我的事!”
“还提你那****不如的女朋友!”又一个大嗓门的女人气急败坏地说道:“要不是那个臭****,你也不至于落到这一步。”
“注意素质!”一个沉稳的声音说:“别扯那么多,快谈正事儿!”
年轻男人说:“我们聚在这儿好多年啦,你不能赶我们走!”
“你们?你……你们……”金尚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来描述这个问题了,虽然他心里明白这些人其实是一群死去的人,但他的思维在瞬间失灵了。他们为什么聚在这儿?难道他们中的每一个人,不,应该是每一缕魂,他们中的每一缕魂跟宋老板都有瓜葛?
“对,你挣你的钱,我们不打扰你,你,也不能赶我们走!”一个从未发言的女鬼,低着头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用手点了金尚一下。这让金尚觉得这女鬼有些吊。
“对!你挣你的钱,我们不眼热你挣钱,你也不能妨碍我们,咱们和平共处嘛,嗯,对吧,相互补台,好戏连台,相互拆台,一起垮台!”又一个中年男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哆嗦着嘴唇说道:“最好嘛,让老板垮台,是嘛,他一垮台,我们好戏连台。”
“你挣老板的钱,最好掏空他家的钱!”说这话的是一个尖声尖气的女人。不过,金尚没看清也没听清这声音是从哪个角落发出来的。
“对呀,你说对吧?”一个男鬼抢着说:“你得跟我们一条心,大伙儿齐心协力,就让这畜生垮台嘛!”
男男女女齐声嚷嚷着,其中关于“补台、拆台”的十六个字,金尚听得直想笑,妈的,这是何方圣地来的一个鬼才呀?
这话怎么让人耳熟啊?
金尚想起在部队当兵的时候,自称最擅长做人思想工作的指导员郭春生,就是常把这十六个字挂在嘴边的啊。难道,他也加入这个队伍啦?
看着他们交头接耳的样子,金尚担心他们继续商量出更多对自己不利的对策,忙说:“可以,可以,我答应这个要求!”
“就是,就是!”男鬼和女鬼都很兴奋,甚至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这就对了嘛,你跟我们,嗯,有什么好争的?没有啊,又不是前辈子的仇人,又不是今辈子的冤家!对吧?我们才是一条战线!”一个老年男鬼说完,使劲咳嗽了一阵子。那些男鬼女鬼像是同情这个老年男鬼,齐刷刷地低下了头。
金尚看看这一群不敢抬头的游魂野鬼,心中仿佛有了更好的主意,他说:“可是,我不知道怎样才算不打扰你们呀,在这方面嘛,还请大家提示!”
“你不要做法!”公鸭嗓子的女人又抢在第一个发表意见,她说:“你很厉害,你有法术,别人看不到的事情,你能看到,别人不能预料的事情,你也有预料,那老东西就是看中你这个,才让你来挣这个便宜钱嘛!”
娘的!这话说的,貌似这娘们儿什么都知道啊。金尚忙反问道:“谁说我会做法?连我都不知道呢,你怎么就知道?”
“好弟弟!你是真的傻?还是装傻?”公鸭嗓子的女人又故作温柔地说:“你会不会法术,瞒得了别人,瞒得了我们?你想想,你们阳世有句话叫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金尚不耐烦地说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年轻男人替那公鸭嗓子的女人说出了答案。
“好弟弟,你应该明白这个意思,为什么怕鬼来敲门?”公鸭嗓子的女人故意又卖了个关子,说:“因为,人人心中有鬼,尤其像你这样的男人,独来独往的,你的同龄人可能不喜欢,可是,你这个不大合群的性格,恰恰让老板喜欢,你知道老板是怎么看中你的?”
操,这种事情又来问我!金尚摇摇头。
“爱钱,藏得住话儿!”
“关键是能藏住话儿,多数俗人难成大事,主要就是藏不住话儿啊,”一个老年男鬼十分沉稳地开腔说道:“有句老话叫什么?贼,不打,三年自招,你们阳世间不成大事的人,就是那些沉不住气的人。”
尼妈的扯哪儿去了?我又不是贼!金尚咳嗽了地声,说:“这跟会不会做法有什么关系?再说……”金尚暗想,我要真会做法,还跟你们在这儿费这个口舌?
“会不会做法,有没有法术,以后,慢慢的你就知道啦!”年轻男人又打断了金尚的话,说:“要不是你会做法,我们也不可能怕你,现在,只要求你一件事,不要下狠心对付我们,要不是这宅子的主人害我们……我们,也不会这样,谁不原意跟家里人一起好好过日子,谁……”
金尚觉得两条腿直直得有些发酸,想找把椅子坐下。左右认真地看了看,座无虚席,只好往墙上靠了靠。金尚想倚在墙上,权做休息。突然,东厢房里响起了熟悉的手机铃声,金尚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手机……”
话音刚落,座位上突然就空了。操,那些人呢?金尚用手撑着墙,向前迈了一步,又走到曾经距离他最近的那把官帽椅的跟前,重重地坐下,屁股底下冰凉,坚硬,一点温度也没有,丝毫没有刚刚有人坐过的意思!金尚听到手机铃声继续重复,他立即站了起来,冲到了院子里,扑面而来的空气还是那么冷嗖嗖的,南墙外面的路灯还是那么忽明忽暗的。不过,天没有那么黑了,远处的天空是浅灰色的,天狼星闪着白色的光。
进了东厢房,金尚一看,果然是靳云鹏打来的!“阴魂不散哪你,什么吊事?这才几点啊?不要跟地主老财一样剥削人好不好?”金尚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他竟然觉得困了,困得不行,想马上躺倒睡一觉。
“我的意思是,咱要不要提前几个小时出发啊?”靳云鹏已经起床了,他正蹲在马桶上,当然不知道金尚刚刚经历的事情。靳云鹏说:“开车去装货吧,装上货,到我楼下打我手机!”
金尚只好答应下来,说:“可把话说前头,去,你开,回来,我开!”靳云鹏哈哈大笑着打了保票,说:“只要你能提前动身,来回都是我开都行啊,这有什么呀,亲兄弟还计较这个么?”
金尚锁好了东厢房的门,走出了院子,站在门楼子底下清醒了片刻,远远地看见街口上的保安并没有在睡觉,而是在岗楼子坐着。我这个点儿出门,这保安会不会私底下跟冯二狗子汇报?或者,冯二狗子会不会私底下悄悄地调出监控录相看看?
锁好大门,金尚上了车,经过保安岗亭之时,故意对着保安大叔微笑了一下。金尚努力地想记住这位保安大叔的模样。待到车开进金台总医院大门的时候,脑子里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金尚转念一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由不得自己的事,由着他们去吧,汇报就汇报吧,冯二狗子要看监控就由着他看去吧,这样的工作也确实没有多大意思。
金尚把车停在研究中心门口的台阶跟前,下了车,又翻到冯尔禹昨天发的短信,核对了要送货的准确数量与规格。还好,这些货就在研究中心那间小仓库里,若在这个时候去那山洞里取货,岂不是更恐怖?
金尚迈上台阶,开了大门,正要开灯,却看见走廊那头站着一个肩宽腰细的男人!那人身高大约有一米七八的样子,他“呵呵”两声,说:“等你一会子了,还是我来的迅速!”
“你谁呀?”金尚初步断定,这人是个毛贼。
“我叫彭成,你没有一点印象?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好好想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