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很对!”
郭丁丁死死地盯着金尚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你最后一句说得对,我必须跟这个死鬼斗争到底,不驱除吴长庆这个死鬼,我誓不为人!”
“二叔,你这是叫花子咬牙发穷恨,一点实际用处都没有,”金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现在,你可有什么妙计?怎么才让吴长庆的阴魂,死死地呆在他家的坟地里面?”
“唉,四舅爷先砸下六根桃木橛子,又砸下六根,可是……”郭丁丁的眼中没有一点精神,紧皱着眉头,说:“可是,我倒觉着这十二根橛子,唉,瞎子点灯啊!”
“白费蜡?瞎子点灯白费蜡?”金尚十分诧异郭丁丁的这番想法,“二叔,你可别这么乌鸦嘴啊,四舅爷斗不过吴长庆的鬼魂,对你有啥好处?”
“我也不想四舅爷败下阵来,可是,事实摆在这儿啊,附我身上的那个灵魂告诉我的,他说这一回,四舅爷必败,吴长庆的游魂还会四处跑。”
看着郭丁丁心情沮丧的样子,金尚倒有些嫉妒起吴长庆来了,泥妈的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愿意当村支书呢,当过村支书的人就是硬啊,看看你吴长庆,死了变成鬼都这么不易对付!
金尚说:“既然是这样,你身上那一个阴魂,就没告诉你一个对策?”
郭丁丁瞪起了眼睛,狠狠地说:“不用他告诉我,我自己就知道嘛!”
“二叔,既然自己有对策,咋不早点说出来呀?既然有办法,为啥拖到现在呀?只要治住了吴长庆的游魂,一切都好办啊,我大娘也会原谅你啊!”
“你大娘?她会原谅我?”
郭丁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绿了,绿中透着灰,渐渐地又红润起来。金尚由此判断,二叔的心脏应该是突然之间停顿了一下,现在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跳动。否则,他的脸色不会这么快就变得十分红润。
这么一想,金尚就放了心。不过,仅仅刹那间,他又后悔了。应该是说多了一句话,提大娘郭彩云干什么?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事情,如果儿媳妇正经一点,公爹怎么可能跨过雷池半步?
“你大娘怎么了?你听说什么了?臭小子,你有事儿瞒着我呀!”郭丁丁一脸着急上火的样子。
金尚有些尴尬地笑笑,说:“二叔,瞎激动什么呀?你跑到省城来吧,我一直认为你和大娘闹别扭了嘛!你们大人的事,我一个小毛孩子懂什么呀?我不过是瞎说嘛,快说吧,你有啥办法对付吴长庆?”
“嗯,以前吧,以前……”
郭丁丁摸摸索索地掏出一根烟,两手哆嗦着点了火,狠狠地吸了两口,说:“以前,就是我在前边打仗那几年……
操,最怕这个!金尚虽然也当过两年兵,但他最不喜欢这种故事,都什么年代了?还提那个做什么?再说,整天价打打杀杀的什么意思?
郭丁丁说:“那时候,如果有兄弟们胆小,或者,让死人给吓着了,我们都想办法给他壮壮胆儿,比较文明的办法是,弄一点刚刚死掉的对手的血,说白了就是那边小鬼子们的血,半夜里悄悄地摸在咱这边小兄弟的后背中间,这是给咱们的人身上输送点阳气啊精气啊魂魄之气什么的,另外,也有野蛮一点的手段,让这兄弟背对着敌人的死尸静坐到半夜,只要坚持过子时和丑时,这兄弟一定脱胎换骨了一般……”
“啊?二叔,你编故事哄我玩的吧?”金尚笑道:“你们那时候,也讲子丑寅卯?上战场之前,难道还请了风水先生给你速成一下?”
金尚当然有些不相信,又一想,就算有效,可是,我去哪儿给你弄敌人的鲜血去?再说了,现在除了吴长庆,谁是你的敌人啊?金尚说:“二叔,你讲的这些,基本上都是战略层面的问题啊,我现在需要一个具体可行的方法,你快说,你准备怎么办啊?”
郭丁丁抽完了那根烟,紧接着又点上了一根,说:“反正吧,这两个办法,我们在那边都试过,真的管用!用这办法壮过胆儿的弟兄,打起仗义来,胆大心细,而且是粗中有细,后来,基本上都活着回来了,倒是那些一上前线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反而死了好几个,唉,你就把我当成试验品吧,死狗当成活狗医嘛!”
“二叔,是死马当成活马医!”金尚忙纠正道。
“马也好,狗也好,人也好,死了都一样,下了地狱,人和畜生平等,都一样,谁管你前世的三六九等呢?”
人和畜生平等?好吧,我弄那龟的血,摸你后背中间行不行?金尚一想到军用挎包里的双尾龟,又觉得太冒险。那可是从爷爷坟里取出来的一个灵性之物,如今我一时冲动拿刀子把它杀了,用了它的血,万一……万一起了反作用呢?
郭丁丁赶紧摆手摇头,说:“尚尚,我倒想起了一个主意,你不是在医院干事儿么,弄点人血还不容易?随便哪个人抽血化验的,让医生多抽点,化验用了,剩下一点,不就够我用的了?”
“二叔,你这玩笑开大了啊,病人的血是随便抽的么?再说,到医院看病的人,没人跟你是敌对状态啊,从这一点上来说,这就不符合本意嘛!”
郭丁丁低下了头,又摇头说道:“要这么说,第二个方法更行不通啊,对吧,咱们往哪儿弄个敌人的死尸去?”
“要说敌人的死尸,也只有挖开吴长庆的坟啦!”
郭丁丁摇摇头,说:“你这说法,从理论上讲的通,可是,他让火葬场给烧成灰了嘛,那一小罐子骨灰,咱还能带到省城来?那样兴师动众,万一让吴家的人知道了,那……”
“二叔,挖吴长庆的坟,肯定是下下之策,不能这样干,咱们还得另想对策,实在不行,抽我一针管子血,抹你后背上看看,没效果的话,再想别的办法呀。”
正在举棋不定,手机响了起来,冯秘书!金尚的心跳一下子加速起来,日泥妈,老子这边正焦头烂额,你又有什么事?
接了电话,冯秘书说:“这会儿,你应该没事吧?”这语气让人感觉很阴森,有事情直接说呗,怎么一上来就问我“应该没事”?金尚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忙说:“啊,是啊,冯秘书,我没事,没事,出来买了点东西,马上就到医院啦。”
“不急,不急,”冯秘书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说:“过半个小时,你开车到金家花园街17号,我们在门口会合,嗯,就这么定啦,一会儿见!”
娘的,听说,金家花园街那一片可不是一般人住的地方,非富即贵呀,你让我去那儿跟你会合,什么心思啊?金尚从来没有去过金家花街,来湖城之前只是在电视新闻中看过那条古香古色的街,那一片住的都是有钱人……
金尚挂了电话,心情有些沉重。郭丁丁在一旁静坐着,认真听着金尚说话,小心谨慎地把烟头掐灭,又试探着问道:“没事吧?那人你的领导?”
“没事儿,我领导的秘书,向来都这样安排工作,居高临下,有钱嘛,都这个德性……”金尚走到了门口,又说:“二叔,我临时有点事,先去见那个人,不知道领导又有什么安排,你的事情,等我办完了那边的事情,过个一两天,咱们再商量。”
金尚走到车跟前,郭丁丁一直跟在身后,说:“在领导跟前干事情,一定要细心加认真啊,只有把领导伺候好喽,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领导才愿意帮你的忙嘛!”
“二叔,我的事,你不懂,你还是想想怎么把那个死鬼干掉吧!”说完,金尚发动了车,一脚油门,离开了。
……
冯尔禹在金家花园街的街口处站着,不远处停着一辆索纳塔,应该是他的车。看上去十分精干的冯秘书,在寒风中仍然不失一个中年男人的风度。或许这也是有钱男人的底气所在。
不过,金尚从内心里并不喜欢这个人。
金尚把车停了,下车走到冯尔禹跟前,故作不屑地问:“这街口上,怎么也有保安?专门收费啊?”
“这个拿上,”冯秘书递给金尚一张门卡,说:“没这东西,任何人,任何车,都进不了这道岗。”
金尚拿那张卡在入口处的机器上刷了一下,拦车杆就升了起来。玻璃亭子后面的保安眯着眼睛看了金尚一眼,转头问:“冯秘书,以后,就他了是不?”
切,这是什么语气?这地儿的保安也这么牛哄哄?
冯尔禹点点头,说:“这是我们老板的新助手,今天认识了,大家就是朋友了,以后多关照!”
金尚开车来到17号门口,缓缓地停下,冯尔禹下了车,拿钥匙上台阶,打开那古香古色的门之前,又说道:“这个时间叫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在这儿住两个晚上。”
这说话风格有点反常啊,怎么直接奔了主题啊?
金尚问:“这是什么地儿?随便住?不要钱啊?”金尚左右看了看那高高的院墙,青砖白石灰缝的简洁风格说明这地方不是一般人能住进来的。鲤鱼洲现在也还有几处这样的院子,那是解放前的地主老财们的家产,后来归了公,一直是镇政府水利站的办公用房。
“能住在这儿,首先,不是钱的问题,”冯尔禹并不看金尚,但语气开始变得亲切起来。四指厚的木头大门只开了一道缝,冯尔禹侧了身挤进去,金尚也侧了身进去。只见迎面是一座高大的砖雕的影壁,风格古朴,端庄典雅。
影壁上的砖雕是一副灰白色的“花开富贵牡丹图”。
金尚凑近了一看,那牡丹花的骨朵比人的脑袋还大,花朵枝叶都是在方方正正的青砖上雕刻而成。金尚伸手摸了摸,忍不住感慨地说:“真是有钱人的住处啊,怎么跟做梦一样呢?”
冯尔禹往上推了推眼镜,说:“这儿嘛,主任前些年置办的一处宅子,他家里人移民到温哥华以后,主任一个人嫌冷清,就不在这儿常住,只有家里人回来度假,他才到这儿来住!”
移民温哥华?
度假?
我日,这种事儿,我以前只是在电视剧里看看,现在你怎么张口就来啊?真的假的?我怎么感觉非常假?金尚一时有点头晕,这特妈怎么像是演电视剧啊?说出去谁信?骗谁呢?
金尚问:“谁移民啦?”
“主任的夫人,儿子,早就移民啦,当年出去两口人,现在要回来六口人,主任夫人,主任的儿子、儿媳妇,还有三个小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真他妈人丁兴旺,哦,他们要住好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