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尚此刻不关心北方人敬什么,他只是想不明白这个FJ小哥来这七鳞头折腾一番到底图什么?不会仅仅是好奇吧?
“尚哥,你有没有精神信仰?佛啊道啊基督啊耶稣啊,圣母啊玉皇大帝呀,有没有?”
这个村子实在太小,待到靳云鹏向金尚提出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问题时,金尚发现已经离开村子很远了。金尚说:“以后,我是不会再到这里来了,实在太阴森了!”
靳云鹏看看外面的阳光,说:“朗朗乾坤之下,你看看哪里阴森?你啊,现在要不要给冯狗腿子打个电话?”
“给他打什么电话?他不是陪着主子在外面开会的么?”金尚说道。
“我的意思,就想试探冯狗腿子一下,看他今天上午有没有什么安排?万一他正要安排呢?”
金尚一时想不明白靳云鹏这用意何在,说:“万一有安排怎么啦?我们这不是往回赶的么?”
“尚哥,你傻啊你?我们好不容易跑出来一回,为什么急着往回赶?万一他今天没有安排呢?我们急急地赶回去,岂不是浪费?他陪着老板在新加坡快活呢,我们也该找点乐子才对嘛……”
“唉,师兄,从今往后,我该叫你哥才对,我发现,你处处可以做我的老师,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靳云鹏停下了车,下车把香炉收回来,放进包里,说:“你看啊,这地儿就是少有人来,这香炉在路上,就是没人捡了去!”金尚自然觉得奇怪,说:“是啊,是啊,要不然,我现在怎么就这般佩服你呢!”
“佩服我?那好,我现在考你一个问题,你说,你刚才说的五体投地,是哪五体?”
没想到,靳云鹏的这个问题倒是把金尚给难住了,金尚说:“应该是两膝两手和头,这五个部位着地,向对方表示尊敬吧?”
“错!”靳云鹏说:“两膝两手是对的,但另外一体不是头!”
“是什么?”
“你想想!”
“想不出,我的脑子不擅此道。”
“真笨,是老二,不信的话,你现在就下车五体投地一下,看看是不是老二先着了地?”
在金尚看来,靳云鹏开这玩笑,无非是想轻松一下这大半个晚上的阴森情绪。可是,金尚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他就想搞清楚靳云鹏这小子到底什么心思,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在车里做了那么一个梦,为什么靳云鹏就没有梦到那些人,为什么靳云鹏记不起夜里看到的隔那些事……车子拐上一条大路之后,靳云鹏说:“再往前走,就是鹌鹑庙,再往前就上高速了。”
金尚说:“那就上高速,火速返回。”
“别介啊,老板这两天不在家,咱们暂时轻松一下,与情,与理,都说得过去,我认为,赶在下午两点之前回医院就行啦,咱也没有必要在老板的差事上浪费我们宝贵的青春。”
金尚装作十分无奈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真服了你啦,以后跟你混,听你的好啦!好吧?”靳云鹏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说:“想不想去鹌鹑庙看看?那地儿现在还有真和尚,据说,宋老板特别信这个,遇见和尚道士,他老人家从来都是格外高看一眼……”
经过这一个晚上的共事,金尚算是看清了靳云鹏这小子的嘴脸,贪心有余,胆量不足,关键时候绝对是逃兵一个。金尚说:“得,那样的话我更不去,说不定啊,那鹌鹑庙的和尚跟宋老板是老朋友,咱两个一去,岂不是全露了馅儿?”
靳云鹏十分不屑地撇撇嘴,说:“宋老头儿?嗨,他老人家根本就看不上这样的小庙,我了解他老人家的心思,在他心里,只有寺中的和尚才是菩萨保佑的,庙里面呢,差不多就跟现在的进城民工一样……”
“唉,你这张嘴,天下无敌,怪不得那天师都让你说动了心!”金尚突然想起了那件怪异的事,又问:“我们在车上睡了那一觉,你没感觉到什么?”
……
在一处标有“鹌鹑庙”指示牌的路口,靳云鹏把车子拐上了一条小路。路上的车不多,两边的柳树千奇百怪,黑色的树身上疙疙瘩瘩,有的像大腹便便的人,有的像弯了腰的鬼。晚上走这样的路,一定会很吓人。金尚说:“师兄,我们在祠堂的经历,你不觉得太扯淡?”
“话不能这么说,我问你,人为什么信佛信道的?”不等金尚回答,靳云鹏自问自答地说:“还不是因为人在现实中,难免遇上自然科学解释不了的问题?”
金尚一时想不出反驳的理由,靳云鹏就得意地笑笑,说:“尚哥,你信或不信,眼前的现象就在那儿,对吧?还有,待会儿见了云升大和尚,你可以注意言行,别让他看出你的不敬之心,出了他的庙门呢,咱弟兄们怎么说都行,说不定,你以后,也有用得着这老秃驴的地方!”
我倒!一会儿是大和尚,一会儿是老秃驴,有你这么尊重出家人的吗?金尚说:“这鹌鹑庙里的和尚,真的假的?现在可是假货太多了,尤其是这个群体的人,真的不多!”
“真的?假的?嘿,瞧你这问题说的,你有耳朵你有眼,你有鼻子你有嘴,自己听啊,自己问啊,你是大哥我是小弟,你怎么处处问我怎么着啊?”
妈的,哥哥弟弟搞得跟亲兄弟一样,谁知道你私底下安的什么心?
车子爬上了一段长长的坡,果然就看见了临近山顶的松柏之间有一处红墙黄瓦的院落。路两边的树也不再是柳树,而是掉光了叶子的国槐,棵棵都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那此已经烂了芯儿的国槐,实在没有什么美感可言,只能令人心生抵触。金尚说:“你怎么跟这地儿的和尚好上的?”
“草!大哥!你这是什么话?不是好上的!是有缘相识!缘分!缘分你懂不懂?”靳云鹏十分激动的样子,又说:“尚哥,我真担心你在祠堂里面受了什么刺激,以后,你一定要适应这个社会,要学会与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总不能隐居山林吧?或者,找个山洞藏起来吧?你要生活要吃饭你要老婆孩子热炕头,你就必须跟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和尚也是人,道士也是人,外国的传教士也是人,和劳动人民一样,和尚也是一种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嘛……”
泥妈这就是强辞夺理了!和尚道士怎么就是劳动人民?
谁说职业与职业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鲤鱼洲,就一个村支书还抢破头哪!
也不知道怎么个原因,金尚突然就想起了淹死的村支书吴长庆。
在鹌鹑庙门前的广场上,靳云鹏停了车,说:“我的哥,一定要按我的眼色行事,多看,少问,或者不问,不要表达意见,这佛门净地,咱们还是虔诚一点好,就算是内心里面不认可,也要装装样子嘛……”
刚迈上庙门前的六层台阶,门里面就闪出一个小沙弥,细长眼睛,单眼皮,蒜头鼻子,白白净净,十五六岁的样子。小沙弥见了靳云鹏,笑得露出了一口的白牙,说:“靳公子,来啦?我秉告师父去!”说完,转身跑过传堂,进了后院,喊道:“师父,靳公子来访,还带了客人。”
金尚顿时感觉恍若隔世,靳公子?妈的,这是哪个朝代啊?金尚小声问道:“搞笑,拍电视剧的吧?怎么还公子小姐的?”
靳云鹏小声说:“不要见笑,要适应他们这个世界的言语习惯,这小沙弥在这儿八年了,听人说,从来没下过山,这孩子,跟养在笼子里的动物差不多,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正对着大门的天井很小,甬道两侧各有一棵二人合抱的柏树。三间正殿里面,供着一尊金光闪闪的如来佛祖像,佛祖跟前蒲团上跪着一个穿了灰布僧袍的中年和尚,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辞。
金尚对寺庙里面这方面的事情不怎么懂,只是看着靳云鹏又是上香又是磕头,觉得好笑。这老兄怎么行行都有涉足?
再看三间东厢房,里面供着武财神像,左边周仓,右边关平。靳云鹏又给关老爷上了香烧了纸,说:“走,后院见见大和尚去!”
刚过穿堂,只见那小沙弥引着一个腰如水桶的老和尚缓缓地迎过来。和尚的脸很白,真有点面如银盆的意思。说不上慈眉善目,只是觉得那和尚眯了眼睛在笑,像是十分在意靳云鹏的到来。靳云鹏见了那和尚,忙上前,施礼道:“大师好,好久不见啦,哈哈哈!”
“靳公子,有失远迎,罪过,罪过!”老和尚双手合十,万般虔诚的样子。
金尚心想,这就是云升老和尚了?看面相,倒有几分当家和尚的福态,只是这身板这腰身,恐怕再大的云团飘过来,也升他不动吧?还尼妈云升?
靳云鹏伸手揽住金尚的肩膀,说:“大师,这是我师兄,金尚!”
老和尚又忙向着金尚双手合十,施了佛门礼,说:“幸会,幸会,请二位公子寒舍用茶!”
进了云升和尚的正堂,金尚顿生意外之感,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竟然也有这样讲究的住处。
这是三间房,一隔为二,两间算是客厅,里面的一间算是卧室。房中摆放着雕工精良的红木桌椅,靠南墙摆了张宽大的罗汉床,红木椅子上是杏黄色的丝绸坐垫。红木隔断的门上,挂着红色的丝绸刺绣的门帘。这一切,足以说明这老和尚的身价相当不一般。或者,相当有钱。
靳云鹏在一张红木官帽椅上坐下,小沙弥赶紧送上一个精致的盖碗茶杯。金尚也紧挨着靳云鹏坐下,小沙弥又给金尚端了茶。老和尚在罗汉床的一侧坐定,又把几上的几卷线装书合上,推向一边,说:“公子光临寒舍,定有仙丹在手,嗯?怎么?哈哈哈……”
“哪有什么仙丹?不过是陪了我师兄出来散散心,捎带着把我那几桶水担回去!”靳云鹏左手端了茶杯的托盘,右手捏起了茶盖儿,摇晃着脑袋吹着茶汤,很认真地喝了一口,说:“好茶,好茶,就是泡得时间长了些!”
云升和尚一直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听了靳云鹏的话,就闭了双眼,一个一个地数他的念珠。红光满面的云升和尚让金尚心中有点说不出的别扭,这和尚一日三餐吃什么呀?一身膘不说,气色还这么好?这哪像一个吃素的人?
靳云鹏看看小沙弥,说:“你,带我师兄,嗯,到你们花园子里转转,他没来过这样的地方,让他看看新鲜吧!”
小沙弥一听,十分高兴的样子,向金尚面前迈了一步,说:“施主,我们走!”
金尚看了看云升和尚,依旧不睁眼看他,金尚只好起身出去。在院子里,小沙弥停住脚步,说:“这位爷,你想看什么呢?”
金尚说:“随便吧,不知道你们这儿的规矩,你让看哪儿就看哪儿!”
“这位爷,那就去看看藏经洞吧!”说着,小沙弥就朝着花园走。
金尚跟在小沙弥的后面,问:“你们对外人的称号,谁规定的?又是公子又是爷的,怎么听着像万恶的旧社会?还有,你们那当家和尚,平时说话也这样不文不白非驴非马的?我怎么感觉,他是几百年前的人穿越到新社会来的?”
小沙弥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在思量问题,片刻之后,说:“这位爷,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不熟悉我们这个行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
金尚似懂非懂,又问:“还有,你师父说什么仙丹,炼丹的不都是道士么?你们和尚也炼丹?”小沙弥看了金尚一眼,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