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尚低了头继续往前走,心里实在犯嘀咕,却又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得罪过别人。不过,金尚这一回也确实害怕了,因为他看见靳云鹏的脸也成了绿色。还好,自己比较沉得住气,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脸成了绿色,不知道会有多崩溃。
强忍着发霉的陈年气息,又走过了一段比较昏暗的通道,终于进到了一处宽敞的洞穴里。金尚抬头一看,四周高高地吊着巨大的火盆,上面跳动着一人多高的火苗!金尚身后的小道士又用剑刺了他的腰,说:“不许抬头乱看,这是对天师的不敬!”
金尚忙低下头,却看见不远处的巨大香炉边站着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草,这哥们儿怎么有点面熟?金尚再仔细看看那男人,就发现那人的两腿之间像是缺了什么东西?金尚转过脸去看看靳云鹏,他仿佛也在研究这个男人为什么缺了点东西……金尚想小声问问靳云鹏这男人怎么回事,却听得有一股怪声音从高处飘下来,说:“二位小将军,不知有何得罪,为何杀上门来?”
搞什么搞?还二位小将军?金尚心中涌动着一股异常兴奋的情绪,小将军?这是哪辈子的人?你是指我和靳云鹏么?草,这是怎么论的?金尚非常清楚自己,之前不过是当过两年兵,跟将军距离着十万八千里都不止呢!
金尚又抬头看看,终于在十几米之外的一处高台上,看见了一个须发银白老头儿!看那打扮,像个道士。金尚正想开口说话,却又听得旁边一个小道士喊道:“天师面前,还不快快施礼!”
瞎紧张什么呢?泥妈这怎么施礼?
金尚正苦恼,靳云鹏说:“小师父不要生气,在我们阳间,你们道教的事儿,已经少有人知了,不知者不怪,哈,不知者不怪!”
小道士一生气,脸更绿了,用剑指着靳云鹏,嘴唇哆嗦着,就是说不出话来!看来,不是一个年代的人遇到了一起,还真是不好沟通……金尚忙说:“回天师的话,我们两个都是给老板干活的,在我们那边,我们这样的人也叫打工仔,就是为了混碗饭吃,实在不知道哪个地方得罪了天师的人!”
“小将军,还需贫道点破么?”老道士的眉毛很长,盖住了眼睛,也遮住了大半个脸,但声音还算和气,不像那两个不知轻重的小道士。老道士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指了那个站在香炉边的男人,说:“他,就是他,你们剥了他的皮,说是去济世活人,却又为何断了他的阳道?”
靳云鹏大概是听明白了老道士的话,忙抱拳施礼,说:“天师在上,晚生不敢说谎,济世活人是真,偶有剥皮也不假,不过,断人阳道之事,却不是我们兄弟二人所为!”
金尚一听这话,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腔怒火,放什么屁哪?我什么时候剥过皮?你这纯粹是临死拉一个垫背的吧?
老道士叹了口气,说:“二位小将,你们阳间之事我已不懂,只是,你们不该擅闯紫府净地,干扰贫道弟子修行,你们俗世之人,营财逐利,总绕不过一个酒色财气,阳世钱财已经足够你们挣不尽花不完,不知为何还要涉足我等修行之地?”
金尚多少有点听明白了,这老道士是嫌他二人打扰了人家的修行。阴阳两界,按说应该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怎么就跟这些死人搅到一起来了?金尚侧脸看看那个像木头一样立在香炉边的无根男人,瞬间记起这是祠堂里面的那具尸体!
草,世界这么大,怎么偏偏重复遇见这么几个人?靳云鹏忙说:“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还请老人家给我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金尚也赶紧说道:“是啊是啊,我们不知道你们这边的规矩,现在说清楚了,以后各自注意,争取井水不犯河水,老人家快快让你手下的人,把我们送回原来的地方吧!”
老道士捋了捋胡子,说:“二位小将军,既然来到了我这里,说明我们前世有缘,难免多说两句,少不得讨二位小将军的嫌,你们这个行当,罪孽深重,不宜久留!”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金尚感觉一下子就找到了知音,他也感觉宋楚材同志给安排的这个差事实在不可久留,要不是靳云鹏帮助二叔弄了个临时的工作,鬼才跟他深更半夜的到七鳞头来探险……
靳云鹏微微一笑,说:“天师在上,请允许我说明再三,我们两个都是医生,你们这边,应该也有‘人命至重,有贵千金’的说辞吧?虽说我们那边的人,现在也有把医生叫做白狼的,但是大部分医生还算是好的,不知天师所说的罪孽深重是指哪一方面?”
金尚这一刻真是佩服极了靳云鹏的能言善辩,他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哪个朝代的人就说哪个朝代的话。
没想到,站在香炉边的男人怒了,吼道:“你们,你们的剥皮生意,还不是天下第一恶事?人都死了,还要剥什么皮?你们,你们……”男人的脸更绿了,天知道这老兄的情绪如此激动,却不是脸红!无鸟男人说:“你们,你们都是那个宋老板的帮凶!”
啊?金尚觉得太意外了,怎么连这点隐私他都了如指掌?
这一刻,靳云鹏更像是当众被人剥了衣裤,小脸熬白,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男人简直就是咆哮了,吼道:“杀生求生,去生更远,古人都知道不用生命为药,你,你们,却是串通官府小吏,交通钱财,从中谋利,你们明知我前世犯了杀头之罪,却又对我杀头掉尾,断了我的阳道,让我在阴世抬不起头来,连这修行也不得安心……”
这男人越说越急,直至两股绿色的鲜血从鼻孔中流出。那高台之上的天师忙说:“好啦好啦,你前世犯下杀头之罪,一是贪,人心不足,日日有蛇食象之心,二是欲,夜夜有难止之念,对你杀头掉尾,也算是因果报应,你应该潜心向善,不该擅自离开净修之地为恶作法……”
无鸟男人低了头,忙道:“天师在上……”
“好啦,你退下吧!”天师也是一幅很官僚的样子,又对两个绿脸小道士说:“送二位小将军回阳间去吧!”
“等等,”靳云鹏忙摆手,说:“天师大人,学生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金尚一听,直想上前抽他两个嘴巴,你妈的,怎么就你多事?万一那老头过一会儿变卦了呢?
又一想,靳云鹏可真是个人才,怎么突然就成了天师的学生?
老道士微微一笑,说:“小将军,你还有什么话?”
老道士说这话的语气,一下子让金尚想到了以前烦透了的那些做人思想工作的男人。凡是要做别人的思想工作的人,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说话腔调。
靳云鹏清了清嗓子,道:“天师大人说我的行当罪孽深重,我也不想继续从事我的职业,只是,不知天师对我有什么指点?我跟什么事情有缘?下一步改行之后我去哪里谋碗饭吃?”
靳云鹏说得一脸激动,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阳间之事,纷芸万变,我乃修行赎罪之人,实在不知将军所言之要害,如果小将军偏要贫道说一句,我只有四个字:应语不语……”
金尚一听,暗暗失望,靳云鹏这个人的特点就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干,你偏偏要他“应语不语”,那岂不是要了他的性命?
靳云鹏也像是听明白了,又问:“天师大人,你的意思是,在此之前,我说的话太多了?把不该说的也说的太多啦?”
老道士像是累了,说:“你们阳间之事,反手为云,覆手为雨,向来都是朝秦暮楚,唉,你们……你们还是回阳间好好周旋吧!”说着,老道士又甩了手中的拂尘,金尚感觉面前就像是刮起了一阵风,简直要把人吹倒的样子。
只听得靳云鹏说:“尚哥,你可醒了,看你这一觉睡得,把我大腿都压麻了!”金尚睁眼一看,车窗外一片灰白,东方的天空云霞似锦,金尚的心中仿佛明白了八九分,忙问:“天亮了?”
“要不是你枕着我的腿,把我的腿压麻了,我估计也醒不了,我这人的特点就是睡眠质量特别好!”
“我的意思是现在几点了?你净跟我答非所问地耍贫嘴!”
“尚哥,你看外面,我明明记得那祠堂院子里面全是齐腰深的野草,怎么没有呢?”靳云鹏降下了车窗玻璃,金尚把头伸出车外一看,果然那院子里没有齐腰深的枯草。片刻之间,金尚的心里就有些恍惚了,那高高在上的道士是怎么回事?那道士怎么知道我所干的这这项勾当?那两个小道士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两腿之间缺少了点什么东西的男人……金尚努力地想了想,又觉得跟靳云鹏说不清楚这些疑问,如果是梦,怎么可能是跟现实之中的一切如此吻合?
金尚下了车,终于看清了这个已经没有人烟的荒村。停车的地方算是村子的中央了,背面是祠堂,南面是一片十分开阔的荒草坑。靳云鹏说:“这坑,原来就是一片水,不知道为什么存不住水了,要不是因为这水坑干了,估计这村民也舍不得离开这么好的地儿!”
往远处看看,果然是被群山环抱的一处绝佳之地。金尚说:“我真服了你的本事,昨天晚上,你跟地老道士谈得可真是出神入化呀,你哪来的那些学问和见识?”
靳云鹏一脸意外,问:“尚哥,你说什么啊?什么道士?我只记得这院子里全是枯草,还有一个无头男尸,噢,对了,我的剑,我的剑哪?帮我去院子里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