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尚把那张沾着四舅爷指血的纸压在了香炉下面,又点了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中,正要拜一拜,四舅爷却急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说:“回吧,你回吧,我也去那屋里守着去……”说完,四舅爷也不走那条碎石铺的甬道,而是直接抄近路奔向了客厅,只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子。
回到东厢房,金尚也不敢开灯,赶紧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脑袋刚刚挨到枕头上,一眼就看到了刚才在影壁前面站着的血人,妈的,你怎么被吸在天花板上了呢?不会掉下来砸到老子身上吧?金尚赶紧往靠墙的那一侧挪动了一下,心中暗想,真是来者不善啊,还是一个难缠的主儿。
此刻看清楚了,血人的眼睛很大,且有神,应该是一个聪明人。金尚躺着不敢动,甚至连喘气也不敢大声,血人就笑了笑,说:“紧张什么?我是来报告好消息的!”
真你妈搞笑,我还有什么好消息?我好歹也是大学毕业呢,现在就沦落到装神弄鬼的地步,还你妈有什么好消息?金尚的脸上应该是没什么表情,血人自然看得清,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血人说:“我马上就得离开这宅子啦,所以嘛,也想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你那个洞里,正有天大的好事等着你呢。”
“既然要送我个人情,那就不必藏着掖着的了吧?直接告诉我吧,那洞里有什么天大的好事等着我?我可跟你说啊,我妈是个只能坐轮椅不能走路的瘫子,我爹呢?以前当着村里的一把手,后来让人给干下来了,再后来又得了脑血栓,现在也就算半个人,听明白喽,你搞清楚我的负担了吧?用我们现在的阳间的话说,我就是一个穷逼吊丝,有句老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呢,现在就是那个光脚的,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那么,穿鞋的是谁的呢?自然就是我现在的老板啊,我说这个的意思,也是想让你捎带着明白一点,我干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挣老板一点钱,我是被迫的,我不想对任何人造成一点伤害,你听明白了吧?”说到这儿,金尚累得不行,心里又委屈得不行,****妈的,我得罪谁了?凭什么让我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干这个勾当呀?
血人眨了眨眼睛,很不以为然地问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犯事儿的吧?我就是在一个女人手里栽了跟头,而且是一个跟头就栽死我啦。”金尚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梁洁,妈的,她在洞里跟我办那事儿,这小子的亡灵不会也知道吧?要是这样的话,我以后可就没有隐私了,这些阴间的物种个个万能啊,真你妈崩溃……血人的眼睛开始变得水汪汪了,说:“其实,我家条件不错,我爹在镇政府,我出事儿的那年刚当上副镇长,当然,我出事儿的祸根都是我爹种下的,他一辈子迷信警察,********想让我穿上警服,我好歹混完了高中,他就把我弄到了警察学院。”
我日,老子一直以为你是鳌州一中附近那村里的小混混呢,原来是镇政府大院里的公子哥儿。金尚顿生羡慕之情,你****的都上警察学院了,马上就能穿上警服了,还你妈的穷折腾什么?有啥事儿不能忍一忍?
“警察学院听起来牛逼,其实很滥,上三年学,只管发一个大专文凭,不管分配工作,但是,那个时候,这种学校也不是平民百姓的儿子能混进去的,像我这种在镇政府大院出来的孩子,在我们班里算是最不行的,所以我刚上学那会儿很难混。”
这话让金尚听得眼睛发胀,你们干部子弟之间的攀比跟我有个毛关系??麻痹你们这种人犯事儿就是活该啊!血人并不知道金尚此刻的心思,又道:“很快,我发现我们学员队的副队长对我不错,副队长是个女的,二十六岁,那年刚结婚半年多,她男人在市安全局,听说是个副大队长,比她大九岁,听说是二婚……”金尚打断了血人的话,说:“兄弟,直接一点吧,你和那女人怎么啦?做这么多铺垫,有个吊毛用?谁愿意听你这些滥逼事儿?老子也不是没玩过女人,还不懂这个?”
不过,金尚这样说过之后,心中又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过是跟梁洁在洞里蜻蜓点水一般地办过那一次,那也算不得是玩女人吧?在死人面前,最好还是实事求是一点吧,免得让他觉得我是一个虚伪的人。血人果然冷笑了两声,说:“你那也叫玩女人?还是让我告诉你怎么玩女人吧!”
金尚赶紧闭上了嘴,妈的,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啊,要论这个,我甘拜下风……血人点点头,说:“副队长是个女的,而且是以副顶正,就是我们那个学员队没有队长,所有事情都是她这个副队长说了算,要不是后来出了事儿,她有可能在那年的年底当上队长,我一开始并不喜欢她,觉得她管得太多,特别是我们在学校里上了大半年之后,基本上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后,更加不把上课当成一回事,我跟她的瓜葛就是从上不上课开始的,逃课的时候,我主要就是找一个地方看录像,现在可能没有那种录像厅了吧?”金尚咧了咧嘴,问:“哪种录像厅?”
血人点点头,说:“可以理解,你应该没见过那种录像厅,还是说她吧,她就是在一个录像厅的包厢里堵住我的,我没想到她会到那种地方去找我,她也是警察嘛,只要一出示证件,那种地方的小老板也不敢不让她进,当时,我正看到兴奋之处,硬得不行,你想想,当时我才十九岁嘛,不看那种东西都恨不得霸王硬上弓呢,何况是面对那种一点遮掩都没有的一桌子硬菜?老子也是箭在弦上啊。”
金尚听明白了,这小子当年的举动,差不多就是今天在学校宿舍里看个网上的视频一样的性质。至于么?谁没年轻过?谁不是从十八九岁打着飞机过来的?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她进门之后,把门反锁了,在我身边挤了挤坐下,瞪大了眼睛看我一眼,说,你爹妈送你出来上学,你就天天来看这个!哈哈,听听这话,多像一个家长的话?我当时很不耐烦,我说,这种滥学校,毕业以后没个吊毛的前途,你还要我们怎么样?她也不示弱,反问我,说,你天天来看这个,毕业以后就有前途?我一听这个,故意气她,说,老子活一天快活一天,管你个屁事?”
哼,这女人的举止,听起来怎么跟梁洁的做派有点相近啊?有看来,些女人就是喜欢通过挟制男人来体现自身的价值吧?金尚并不愿意想到梁洁,虽然这个女人帮他结束了处男生涯,但现在金尚对梁洁一点好感都没有。这就算是同病相怜了吧?金尚开始有些同情这个全身鲜血的男人了,说:“对对,老子也是反感管得太宽的女人,泥妈的老子不吃你的不喝你的,凭什么受你管?”
“是嘛,就是嘛,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算是她在我身边坐下,我还不是理她,继续看我的快活……”
“这就对啦,就应该这样嘛!”金尚随声附和道。
“可是,有她坐我身边,我那里就不听招呼了嘛,一下子就软了,当时我还是原装货,没沾过女人嘛,嘴上再强硬,终归还是没有真刀真枪地干过。”
金尚暗想,没实战经验啊,就是不行。又一想,我也没有实战经验啊,以后遇上这样的事情,还真得小心一点,千万别再上梁洁的当!金尚忙说:“看来,你也是被人拉下水的啊,很去无辜啊。”
“也不能这么说,那天,我们在包间里僵持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还是我受不了啦,****一样逃走啦,因为她在我身边,我那东西就软软的,始终不在状态,再看下去也是别扭嘛。按说,这事儿到这一步就应该为止了吧?可是,我这个人偏偏犯邪,从那以后,不去录像厅了,改成在宿舍睡觉,现在想想,这才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因为,逃课的同学又不止我一个,为什么她铆足了劲折腾我?就是想跟我发生点什么事情嘛!第二天,我在床上睡觉,她来了,说,你起不起来?我朝里翻了个身,没理她,没想到,她就在我的床上躺下了,跟我紧紧地挤在一起,说,有种你就跟我睡到中午,让同学们回来看到就好啦,我当然没种,赶紧从床上跳起来,跑了。”
“别泥妈废话啦,快说吧,后来呢,你们两个办了正事儿没事?”金尚有些着急,心想,妈的,你怎么这么粘糊?弄了半天口舌,到现在连毛都摸到一根,你敲锣耍猴儿哪!
“办啦,她暗中算计我,就是要跟我办正事儿嘛,我比她小好几岁,但我也不认为是她占我的便宜啊,她也是为了我好,不让我逃课,就是想让我好好学习,毕业以后能找个好一点的单位,最好是留在省城,当然啦,一男一女一旦有了那事儿,什么都顾不得啦,很快就被人发现了,准确地说,就是她男人发现了我们的苗头。”
金尚一听,心里紧张得不行,说:“唉唉,可惜,可惜,乐极生悲啊。”血人就笑了起来,说:“是啊是啊,当时年轻嘛,哪懂得节制?恨不得一天到晚上跟她办那事儿,你想想,她男人也是警察,又是二婚男人,在这方面也有丰富经验嘛,我们暗中交往了一年多,她怀孕了,她还意识到是怀孕的时候,她男人竟然知道了,而且还知道最近两个月没跟她办那事儿,怎么就怀上啦?这就是二婚男人的可怕之处,他当时并没有说破,而是暗中跟踪她,顺藤摸瓜,自然而然地发现了我,妈的,他找我谈了一次,让我好自为之,那女人很快也知道了她男人的举动,也跟我谈了一次,结果,我就崩溃了,开始失去了理智,因为,这女人说一定等我毕业之后有了工作单位,就跟那个男人离婚,再嫁给我,****,在我二十岁的时候跟我谈结婚,我哪懂这个啊?我哪有这个心理准备啊?”
妈的。悲催吧,一个大你好几岁的老女人要嫁给你,让谁遇上不崩溃啊?一般男人哪能受得了大好岁的老女人啊?金尚说:“我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
“同情?需要你同情的事情还在后头呢!”血人的情绪像是有点点激动,他的眼睛也不再是水汪汪的那般沉稳,他说:“后来,我一时冲动,一把推倒了那女人,就在我们学校分给她的宿舍里,她摔倒在墙上,后脑勺儿碰着墙,一下子就躺倒在了地上,当场出了一摊血,我不知道是不是当场就死了,反正是把我吓坏了,我就跑了,一个小时以后,警察就把我抓住了,是楼下的住户报的警,她的宿舍楼是那种木结构的老房子,地板上的血从缝里渗到了楼下,滴到了楼下房间里的床上,楼下是一对夫妻……”
金尚肚子里一阵不舒服,像是有鲜血从房顶上落到了身上,赶紧挪动了一下,说:“你下手够狠的啊,一出手就要了她的命,怎么对得起她让你睡了那么久?”
“我狠?你怎么不说说你大师兄?他下手更狠,岂止是狠,简直就是手法娴熟啊。”血人一提大师兄,金尚自然联想到了冯尔禹。看来,这两个死鬼还真是有解不开的疙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