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万事开头难(三)
苏黎起了个大早。
昨天虽然累得不行,还是睡得不**稳,总是做梦。最后一次看时间的时候,天边已经初露曙光,她索性起来,早早的吃了点东西,对着镜子梳妆打扮。
失业三个月后第一次上班,要说一点都不紧张的话,那肯定是骗人的。离开职场太久,苏黎甚至有种初入社会时的小激动。确实,无论是从职业领域、国家,还有即将要面对的同事来说,对于她都是新鲜的存在,苏黎虽然心存希望,却还是觉得自己前途堪忧。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有了昨天的经历之后,她再也不敢让手机离开自己超过半米远,连打进来的人是谁都没来得及看清,便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苏黎习惯性地用中文亲切友好地打了声招呼。对方停顿了一下之后,她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不会连我是谁都没看清就接电话了吧!”
苏黎将手机拿开,屏幕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季红”的名字。
“不好意思季姐,刚刚太着急了,没看清。”
她一边解释,一边在思考,为什么季红会知道自己没看清对方是谁就接了电话。
季红这一次倒是没有骂她,只是说了句“算了”,然后问道:“现在还在公寓吗?”
“恩,还在呢!”
“哦,那就好,你等我一下,我去接你,咱们一起去公司。”
季红说话的语气不强硬,但苏黎听得出其中命令式的口吻,便答了一句“恩,好”,就听到听筒里传出了忙音。
苏黎把手机放进包里,确认一切准备就绪后,坐在沙发上开始了新一轮的思考。
要说苏黎并不是一个太过感性的人,但也不能说是特别理性。对于女性来说,她太过理性;对于男性来说,她又比他们多了些感性。苏黎每次在开始什么事情之前,都要专心的做出一份计划,非要把条理理清楚了才行。大学期间苏黎的作息生活规律的不得了,连学生们最喜欢的夜场KTV也只去过一两次而已。虽然说后来的工作时间不允许自己再这么规律下去,但也从来没有越过她为自己设定的底线。此次到韩国来工作,不得不说是自己所有计划中的小插曲,如果不是被上一个公司开除,她恐怕还是会每天按照行程表,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一直到自己死去。
可这一次,预感告诉她,未来的日子会让她的强迫症经常发作,最后把她折磨致死。
苏黎好像依旧看到了她满脸狰狞的死在了那份日程表旁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三分钟后,苏黎坐上了季红那辆醒目的红色跑车,心惊胆战的向新公司出发了。
等红灯的时候,季红扔给了她一个文件袋,里面有她的出入证,公司介绍,还有公司一系列人的基本资料。
苏黎随便翻了一下,居然在里面瞥到了那天那个男孩的照片,就多看了几眼。
她这才知道原来男孩叫作韩月城,是公司今年重点推出的新人组合SEASONS中的一员。让苏黎吃惊的是,韩月城今年刚满十八岁,按照韩国法律来说,还是未成年人。苏黎死死的盯着资料上身高那一栏187的数字,心里感叹道,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大个子啊!
“里面有你认识的吗?”季红问道。
苏黎摇摇头,平静的说:“怎么可能呢,我连公司都没去过。”
季红的嘴角微微上扬,目视前方。苏黎觉得她应该看的出来自己是在掩饰,只不过懒得道破而已。
两人一路上话不多,季红是在专心开车,而苏黎觉得这么点小事刻意隐瞒着实有些不妥,便假装在看资料来掩饰内心的些许不安。
终于到达RS公司的时候,苏黎如释重负的下了车。
季红看着车窗外的她说道:“你先打卡到8楼的人事部,跟他们说是我要你去的,然后再到15楼艺人统筹部,找金妍书带你去我的办公室,在那里等我一下,我停完车马上就到。”
“好!”
苏黎点点头,回答的脆生,然后目送着季红离开。
当苏黎转过头去认真的看RS办公大楼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叹,只是觉得这20层的建筑在近处看实在是太过庞大,外表又是现代建筑的灰冷色调,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她长舒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大踏步走了进去。
苏黎从进入这栋建筑物开始,就明白什么叫做中国分公司和韩国总公司的差距了。
就如现在的她站在人事部新人接待处的办公桌前,看着眼前乌压压的一片人群。再跟自己之前去的那个人事部相比,实在是无法相信这竟是同一家公司。
“季部长叫你过来的是吗?”
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子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的敲打着,一边在跟苏黎核对信息。
“是的。”
“请您说下姓名好吗?”
“苏黎。”
女孩子输入之后,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微笑着说道:“查到了,欢迎您加入RS公司,苏黎小姐!”
苏黎也回以微笑,说道:“谢谢!”
“您现在可以坐电梯到15楼艺人统筹部开始工作了,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你也是,谢谢!”
苏黎再次道谢,随即转身离开。不得不承认,韩国人确实很懂礼貌,不管是真心祝贺,还是麻木的职业性说法,最起码会让你觉得很客气,心情也会变得舒畅一些。
电梯到达15楼时,还没开门,就已经听到了里面的音乐声。
苏黎怕自己耽误的时间太长,季红又该嫌弃,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找到了叫金妍书的女孩。
金妍书听了她的名字后,便微笑着请她跟着她一起,到了部长室。金妍书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季红的声音。
“进来!”
她把门打开,请苏黎进去之后,便关门走了。
季红在打着电话,不知道是在打给谁,声音竟柔和的像一滩水,可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让人联想起东北冬天的冰天雪地。
苏黎不禁可怜起和季红在打电话的那个人,明明在电话里听的柔情似水,谁知道说话的人会有这样一副表情呢!
她觉得听人家讲电话终归是不好的,本想先出去,季红却让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着。无奈,她只得规矩的坐下。
“坐的那么死板干什么,我又不是那么教条的上司!”
过了很长时间,苏黎才听到季红用中文同自己对话。
“没有,只是习惯了。”苏黎淡淡地说,并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令。
季红拿起桌子上的文件,挥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从苏黎的角度可以看得见,她的名字签的洋洋洒洒,霸气中又不失规矩,好看的可以。
“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成为RS公司的一员了,你的工作就是跟着我在一起,辅助我处理所有事务,你的办公桌在在那里,”季红指了指旁边一张略小一些的办公桌,“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你正式成为经纪人,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不准反抗!”
季红顿了顿,回味了一下,觉得自己说的欠妥,随即补充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去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的。”
“我明白。”
苏黎回答的淡定,第一天她就告诉过她,在这行,首先要学会服从命令,其次是要把自己变得虚伪,所以今天季红倒不像是对她下了命令,更像是为了让她加深印象而特意重复的。
季红点点头,表情依旧很严肃,继续说道:“做经纪人这种东西,是没有什么规范的教科书的,只能是老师傅带着小徒弟,言传身教,但大多时候还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究竟能成什么气候,也不是我一句话能定得了的。虽然我很看重你,但不代表我的眼光就一定不会出错,所以你记住,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掉以轻心,这行太残酷,说不定哪天,你一手培养出来的艺人都会反咬你一口,那时才是措手不及。”
苏黎丝毫没觉得她说的有多么语重心长,却听得出季红话里有话。她不戳破,毕竟可能只是自己的猜想而已,即使她真的对自己存有戒心,也纯属正常。她不奢望她能给她以信赖,只希望她教她能不再为生计所困,这就足够了。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苏黎回答道。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要记住,伪装、怀疑还有服从,是你接下来要学会的东西,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只要用心,一定错不了。”
“恩,我知道!”
季红让苏黎到旁边的办公桌上查看今天的娱乐版,并下达了指令。
“韩国、日本、中国以及美国的娱乐新闻全部都看一遍,只要是韩国艺人的动态,全部都要看,提取出你认为有用的信息整理好发到我的邮箱里。”
季红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规定了时间:“现在是上午九点三十分,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十点三十分我要在我的邮箱看到你的邮件,可以吗?”
苏黎知道这是自己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季红的语气毋庸置疑,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可以!”
“好,开始工作吧!”
季红的命令一下达,苏黎便迅速打开电脑,拿起纸笔准备记录。
尽管苏黎在大学有做过文字类的工作,打字速度也算得上快,可从来对娱乐新闻都选择直接跳过的她,连国内一些知名花边人物都不怎么清楚,更何况今天要查的还是韩国艺人。纵使这一个星期以来没间断过对娱乐八卦新闻的摄取,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无法记住这么庞大的数据。
没办法,服从是第一位,只能拼一拼了!
苏黎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眼睛看得生疼,又不敢闭上,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各式各样的人名在她的脑子里组合的乱七八糟,相比之下,不算精通的韩语还不至于让她那么头疼。
“还有十分钟,”季红看着表提醒她,“我去个卫生间,回来要验收成果。”随后便踏着“哒哒”的步子,走出了办公室。
苏黎已经几近崩溃,她想到了放弃。十分钟,她只看了十五个报道,总结出了两百个字不到。还有成千上万的新闻她还没来得及点开,即使看过了,还要进行信息筛选和总结报告,这么多的工作,是不可能在十分钟内完成的!
当时间指向十点三十分的时候,她的手离开键盘,从座位上站起,放弃了。
季红此时刚好从卫生间回来,开门看到的是苏黎无比标准的礼仪小姐站姿。
“怎么,做完了?”季红明知故问。
苏黎的眼底透露着些绝望,还是堂堂正正的承认:“对不起,我没能完成!”
“既然答应了,就得说到做到不是吗?”
“没错,我当时只顾着服从,却忘了分析自己是否有能力完成这一任务。”
苏黎已经做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觉悟,谁知季红却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你只顾得服从,却忘了自己的能力有多大。我只教了你服从,却忘记告诉你要学会量力而行。”
季红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眸子,接着说道:“有些时候,人不逼自己一把,不知道自己能干出什么事来,但潜力也是有限的,所以,有些事不是拼一拼就能办成的。不过我想,你一定懂得这个道理,今天我想教你的,是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事?!”
季红卖了个关子,苏黎猜不到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对,另外一件事。我想告诉你的是,经纪人并不是每天都在娱乐新闻里泡着的一种职业,新闻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学会如何阻拦和运用这些新闻。正面的新闻要学会用来造势,负面的新闻要赶在发布之前拦阻它,而不是每天拿着IPAD刷来刷去,那样的工作另有人做,不用我们经纪人来做。”
苏黎恍然大悟,她笑笑,自嘲似的说道:“所以,你今天就是为了耍我吗?”
“准确的说,是的!”
季红回答的这么干脆,苏黎非但没有生气,心里反而更感激她,至少她给了自己一次教训,至少是自己人给了自己一次教训。
“我知道了,谢谢教导!”苏黎回答道。
季红这次笑的很满意,然后下达了真正的任务。
“继续看我们公司的资料吧,我早上给你的那些文件,都要记得死死的,这次没有耍你,我是认真的!”
“恩,好的!”
“坐下吧!”
苏黎坐在了椅子上,拿出那个文件袋,仔细的阅读了起来。她的记忆力很好,属于过目不忘的那种人,这么一点资料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但要做到了解和熟悉,还是得日后慢慢接触才行。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苏黎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季红,季红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接这个电话。
“您好,RS公司艺人统筹部部长室,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的吗?”
苏黎尽了自己最大的想象力,说出了这句听起来还算是正规的话。
“苏助理吗,您好,我是刚刚的金妍书。麻烦您问一下季部长,SEASONS回来之后让他们直接回宿舍还是到公司找她呢?”
苏黎捂住话筒,对季红说道:“金妍书问你,SEASONS回来了是直接回宿舍还是过来找你。”
“让他们过来!”季红命令道。
苏黎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愠怒,她欲言又止,还是迅速传达了她的意思。
“季部长说让他们直接过来找她。”
“好的,我知道了。”
SEASONS,韩月城,究竟出了什么事让季红这么生气,让苏黎觉得好奇。可她毕竟是个新人,有些事不能随便乱问,所以还是把心中的疑问活活的压了回去,继续看资料。
苏黎手中的资料只剩下三页纸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季红闭着眼睛,手臂支在办公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按揉着太阳穴,紧锁的眉头却看不出任何放松。
“进来!”季红睁开眼睛,严肃地说道。
苏黎冲着门口瞟了一眼,金妍书依旧只是打开门,将后面的人引入后,就关门走开了。
苏黎的面前站着四个差不多同样身高的花美男,韩月城也在其中,看来这就是SEASONS了。
除了韩月城之外的其他三个人都看见了苏黎,微笑表示问好。苏黎也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了季红,指了指门,想问她自己需不需要出去。
“你就坐在那里,听着!”季红很明显是生气了,看来这四个男孩是惹了大祸。苏黎暗自猜想。
“怎么回事,朴成均,你是队长,解释一下!”
留着栗色柔顺短发,长相清秀的男孩有些激动,语速快了一些:“季姐,这件事是我的错,跟月城没关系!”
季红怒极反笑:“你倒是知道护着弟弟啊!我让你解释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让你说责任人是谁了?!”
“季姐,这次真的不是月城的错,而且勋哥也没做什么,就被人抓进去了,他现在还在看守所里呢!”
距离苏黎最近的男孩子语气倒是不匆忙,但也透露着焦急的情绪。
“我说了,我要知道的是事情的原委,不是责任人!”苏黎能感觉到季红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声音都有些颤抖。
“季姐,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现在勋哥还在看守所里接受审问,先把他保出来才是关键吧!”朴成均不怕死的说道。
季红“砰”的一声,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自认识季红以来,苏黎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发这么大的火。
“你们少命令我!”她怒气冲冲地说,“关键?!什么是关键?经纪人连自己带的艺人都管不了,还把自己给送到警察局里去了,我管他生死作什么!”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他打人还有理了?”
办公室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楚,苏黎不动声色,观察着事件的进一步发展。
季红缓解了一下情绪,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说道:“喂,把车给我备好,对,我大概五分钟就能到,去江南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