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重微微睁开眼睛,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稍一用力,直感体倦肢乏,肩酸臂软,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几番挣扎才坐立起来,脑中略略思索,陆重才记起来原本是在宁阳观的八门金锁阵中的,因鸨鸟出现,他抱着鸨鸟恍恍惚惚走到了与石台相连的锁链之上,再是连番的地动山摇,他便落入了锁链相连的暗道中。没想到那暗道笔直陡峭,一落入其中便翻滚而下,暗道内又光滑异常,无从攀附,翻滚许久才重重砸在地面上,就此昏迷不知。
陆重站起身来摸了摸身后的山壁又看看头顶上方,皆是坚实的黄土,并没有暗道的踪迹,外加那暗道陡峭光滑,即便找到了,要从暗道爬回去也是不可能的。
看来只好另找出路了!陆重打量四周,看前方十分空旷,隐约可以看到几处钟乳石垂下,想来是一处地下溶洞,溶洞之中往往伴有地下暗流,这些暗流往往与地上河流相通,若能找到一处地下河流,顺着河流或许也能找到出口,继而重见天日。陆重这样一想,便大着胆子摸着黑缓缓往前行去。
走了许久,周遭不是坚硬的岩石便是坚实的黄土,却是连半点地下河流的踪迹也没有,陆重略感沮丧,心想这是要死在此处了?心中不免难过:“自家中出来,劫难连连,几度危难,都有惊无险,此时虽暂无性命之忧,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我若死了倒是不足为道,只是今生再难见幻月一面,却是一生之憾事!”
又摸索了一日光景,依旧是暗无天日,也不知这地下溶洞到底有多大,若再无出路,饿死或者累死是迟早的事。陆重坐在地上,已然累得不行,便休息片刻。
就在陆重心中不再有太多希冀之时,余光中忽然光芒闪烁。陆重心中一动,转头找寻光源,仔细查看之下,光源来自不远处的岩石背后,陆重踉踉跄跄摸索过去,却是大失所望,不过是一块指甲大小的石头。
陆重捡起石头,放在手心细细观察,发现这石头六棱六角,晶莹剔透,酷似璞玉,不仅能发光发亮,而且温润柔和,不像普通岩石那样冰冷刺骨,拿在手中颇为暖和。虽只是一块奇异石头,陆重也颇感欣慰,若再能有几块,聚在一起,便可以用来照明了,那样便可以加快脚程,又能多一分生机。
于是陆重往各处找了找,岩石底下翻了翻,果然在不远处又发现一块;不多时,在更远处又找到一块。陆陆续续聚了十几块,凑到一起,竟然比普通灯笼要亮上不少,而且这些石头十分暖和,在这冰冷的溶洞中于陆重而言实在太珍贵了。
陆重用这些石头照明,往前走着,地上发光的石头越来越多,不仅在地上,连石壁上、黄土中,甚至溶洞顶上都有点点亮光,乍看之下,便如繁星点点,十分好看。
再走了片刻,周遭越来越亮,陆重已经看得分明,那些山壁之上竟然断断续续刻着不少字,而那发光的石头便嵌在这些字的凹痕中,最近之处的山壁上便写着“羊人卷王巾,深土戚我眉。旦见目艮湿,不口心恨谁”。
陆重虽没太大学问,但也认得这是一首五言绝句,只是怎么读都不通。来到山壁近前,拿石头照亮,才知道是年深日久,有些嵌在山壁上的发光石头掉落下来,有些字照不完全,这诗应该是:“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陆重见这些诗都是用利器刻在山壁之上,那些发光石头也非刻意镶嵌,只是表面附着,一碰即落,难怪字上的石头会落下来。又看那山壁上的诗字体圆润娟秀,应当出自一位女子,诗中包含怨愤,难道又是一个被男子所伤的痴情女子?陆重又想起李塑儿的师父来。
再往前走,石壁上写着:“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共徘徊。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陆重读到此处依稀可以想到女子拿着扫帚扫着院落,期盼情郎回来的景象,想必写这诗的女子也是命苦之人。
再往后,山壁上皆是此类诗句,陆重心想那女子孤身在此,处境便如他一般,找不到出路,心中不免又思念情人,才写下这些诗句的吧?
陆重边看那些诗句,边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一扇石门前,石门上三个大字:日月轩,石门两侧,铁笔银钩一副联子,上联“万般空空皆小术”,下联“唯有空空是大道”。字体苍劲有力,笔锋跋扈,定是出自一位修为高深的男子之手。莫不是那女子的情郎所写?
这石门并非天然成就,而是人为斧凿,那便是说此处曾有人居住才是。想到此处,陆重心中颇为激荡,若是有人居住,那必是有出路的了;还有他自小听说书人说,那些有道修士、绝世高人都喜欢在一些隐秘之所隐居,有缘人若能寻到一处,得到高人留下的修行功法,便能脱胎换骨,成为绝世高手。不想今日他也能有如此好运,若能得到些高深法术,或许就能达到幻月的要求,便能很快见到幻月了。
想到此处,陆重更是喜出望外,兴匆匆走入石门,寻找那所谓的高人法术,可映入眼帘的情景让陆重大失所望。石门之内,是一间石室,石室另一边也有一扇石门,而石室内陈设颇为简陋,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两条石凳,便再无他物,便连个喝水的茶碗也没有,更别说高人留下的手札、秘籍了。
陆重颇受打击,看样子要见幻月,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何时才能达成?失望之下,便坐在石凳之上,心中越想越气,心想:“这高人也太小气了,都不留点有用之物,造福后世。太没道德,太没天理了!”
越想越觉得生气,盛怒之下,陆重手掌往桌上一拍,扬起尘土漫天,呛得他退出好远,衣袖拍打之下,过了好久,灰尘才逐渐散去。
陆重骂骂咧咧走回来,心中不忿,说道:“我说你小气还不高兴了?想用灰尘呛死我?你陆爷爷我吓大的!怕你这个?”
说完再看石桌,只见桌上有一张羊皮纸卷,细看之下,乃是一封书信,字体与石门外那些诗一样,应是同一人所写。
信中写道:“承天门掌门岚赏字谕冰火部长老岚华:今宁阳观欺人太甚,夺吾幼子魂儿,吾将率逐日、追月、幽冥三部前去宁阳观夺回吾儿。若宁阳观不从,必倾尽全力,与其玉石俱焚。吾若战死,你当承接掌门之位,带领承天门休养生息,以窥时机,屠灭宁阳观!”
陆重看完,心想:“这宁阳观果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看人家好欺负,竟然还做出夺人幼子以作人质的勾当,太有辱宁阳观千年声誉!”心下鄙夷之情毫不掩饰。再看那羊皮纸卷放在桌上也不知多少年,显然这封承天门掌门岚赏的留信,那冰火部的长老岚华并未看到,以至于被封沉在尘埃之下。
至于后来这岚赏、岚华到底结果如何,陆重无心去想,高人行事,岂是我等凡人可以揣度的?还是先找出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