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室内袅袅的升腾着熏香,一个丹凤眼的妇人徐徐端起紫檀木牡丹圆桌上的茶盏,低垂着双眸显得不怒自威,只见那妇人梳了惊鹄髻,发间戴着金累丝嵌宝石白玉鱼篮观音挑心,左右双鬓戴着金累丝镇宝蝶赶花簪,,耳间配着镶宝石菱花纹金耳坠,细嫩的手腕上戴着白玉雕绞丝纹手镯。青螺眉黛长,额间贴了额花钿。
妇人朱唇轻抿了一口清茶,随手将茶盏放在桌上,“咣当”一声,茶盏碰击桌子发出的声响,让立在一旁垂眸的少女心中一紧。
“跪下!”妇人神色淡然,朱唇轻启道。少女一惊,忙就着桌旁跪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许嬷嬷见状,心疼得要死,口中忙求情道:“夫人,天儿寒,纵然是烧上了地龙,三姑娘这娇弱的身板儿如何能抗得了地上的寒气?若是受了凉可怎么是好?”跪在地上的三姑娘闻言,感激地看了眼许嬷嬷,余光瞥见二夫人正盯着自己,慌忙将头低了下去。
“就叫她跪着,也不知是谁给她的胆子!”二夫人眉心轻锁,冷声道。
三姑娘一听二夫人的话,心中一喜,二夫人既然这样说了,表明她心里并没有真的生气,忙握起二夫人放在膝上的手,娇声道:“母亲,你就饶了暖儿这回罢。”
二夫人本是僵着的脸,在三姑娘的温情攻势下,神色逐渐柔和下来:“罢了!你先起来吧,地上寒。”许嬷嬷闻言,忙上前将三姑娘从地上扶了起来,三姑娘笑着说道:“多谢嬷嬷。”说完,又忙凑到二夫人身旁,缠着二夫人笑道:“我就知道母亲还是心疼暖儿的。”
二夫人微微一笑:“你这个猴儿!”顿了顿,又道:“以后这么冒险的事,若是没得到我的允许,万万不可去做。你可知道,万一大房的不上钩,又或者老太太看出了什么端倪出来,后果会是如何?”三姑娘忙笑着应下了:“是,母亲说的,暖儿必定谨记在心。”二夫人想了想又轻笑了一声:“不过大房这次是得不偿失,何苦为了一个丫鬟平白惹了老太太不高兴。”三姑娘笑着正要应和,猛然又见二夫人原本笑着的脸骤然间冷了下来,只听二夫人沉声道:“不提那丫鬟,我倒是差点忘了找你算账!”
三姑娘见二夫人又动了怒,心知她要说的是哪件事,也因此心虚了起来。
二夫人瞧着三姑娘神色有些慌张,更确定了心中所猜想,沉声道:“我只告诉你,你快给我死了那条心!他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要知道你外祖父是武胥伯、太常寺卿,你父亲是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他呢?不过是个解元,如何能配得上你!”
三姑娘闻言,忙辩解道:“年方弱冠,便已是解元,听闻他童试便是第一,如此看来……”
“住口!”二夫人冷声呵斥道。
三姑娘被二夫人吓得一怔,忙垂眸不敢再言语。
二夫人见三姑娘被自己的呵斥吓住了,心一软,继而拉起三姑娘的手,柔声道:“你要知道,母亲做的全都是为你好的。你可知那路沛云未来的婚事该是如何找的?”三姑娘垂眸不语,二夫人也不管她,只是继续说道:“像她庶女,以后要么是高攀给人做继室,就像大房的那位一样;要么同是嫁给门当户对的庶子;要么便是低嫁寒门子弟做嫡妻。你是嫡女,自甘同那路沛云一样麽?”
三姑娘神情有些松动,二夫人当然知道三姑娘的软肋在哪里,遂又继续说道:“你若是真执意了,我也不拦你,明儿个便禀了老太太,将这事定下来。最后,我只再问你一句,你自甘以后见到大房的路沛菡,都低她一等麽?”
二夫人最后的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的戳向三姑娘本已动摇的心,是的,她就是做不到比二姑娘差,她更不能想象以后见到二姑娘都要行礼的场景。
二夫人瞧见三姑娘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柔声道:“明年你父亲进京述职,留任京中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凭着你外祖的身份,在京中找个好的倒也不难,母亲定不会让那大房的姑娘压你一头。”
三姑娘心中虽有些惆怅,但一听二夫人竟是谈起了自己的婚事,遂红了脸,嗔道:“母亲说什么呢!”
二夫人笑着看着三姑娘的神色,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眉心轻锁道:“还有件事,以后你离那路玙远些,免得惹上什么麻烦。”三姑娘有些不解,问道:“为何?当初可是您叫我去接近她的。”
二夫人说道:“当初我只当老太太接他们一家住进府中是赏识路璟,可就这些日子来看,老太太的目的绝非这么简单,处处绵里藏针的。你别因和路玙走的近,反倒惹了老太太不喜。咱们还得靠着老太太压着大房呢!”三姑娘心有怅然,闷声道:“是,暖儿知道了。”
从点绛阁出来,三姑娘便有些闷闷不乐的,回纾景院的路上,恰好遇上了路玙,远远地便瞧见路玙笑意盈盈的,正想上前打招呼,骤然想起母亲的话,只好从旁处拐了过去。
平安见三姑娘转身走了,心有疑惑:“那不是三姑娘麽?如何就这样走了?”正常的在府里遇见,都会上前打招呼的,哪怕是四姑娘。
路玙淡淡一笑:“暖姐姐怕是有事吧。”三姑娘有这反应不奇怪,本就是自己利用了她,她想通了埋怨自己也是常理。不过她是真没想到三姑娘会借大夫人的手除掉琴瑟,而且三姑娘的手够快的,自己虽然猜到就是这几天,却没想到到会这般快。而红袖,自打知道她不是路老夫人的人后,自己派了人给她传了消息,红袖倒也安分。路玙是真好奇季氏是如何收买红袖的,难道也是像自己收买平安一样?想到这里,路玙不自禁的便看着平安,平安见路玙一直盯着自己,用手摸了摸脸,疑惑道:“姑娘这般盯着奴婢,可是奴婢脸上脏了?”
路玙见平安偶然露出孩子气的表情,不禁笑道:“是啊,都成大花脸了。”平安一听便知道路玙是在唬自己呢,没好气的道:“姑娘又在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