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婶提着几个白色塑料袋子，站在梦凡家禾场里打起号子喊，“江家婶子，江家婶子。”
“在这里，菜园里！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你都没看见，你眼睛框子好大。”在菜园里锄草的梦凡妈抬头见是她，拍打着腰围巾的灰关好菜园门走了出来，“要你去探消息，一去就是好几天，幸亏我等得起。”
“哎，莫管起，我一到付家还没开口，付家的就晓得我为什么事去的。小清的大姨刚好也在，他们两姐妹对我说，她屋里小清的事让我先莫说多话，要我随她大姨到街上去一趟就会明白的她做父母的苦衷。我想，既然去了他家，自然要搞清他们的真图实意，他们敢邀我这外人去城里，肯定有他们认为我一定会打退堂鼓的理由，所以我就跟着去了。”
听赵婶东扯西扯，梦凡妈有点隔靴挠痒的不耐，“我管你到哪儿去了，也管他们有什么理由，我只问托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你这鬼婆子，性子还是这么燥，让我喝口水，再给你讲，要得不？”赵婶自己走到厨房里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
“到底怎样啰？”
“你先猜，他们为什么定要我去城里？”
“鬼晓得他们怎么想的？难不成他们在城里给你找了个相好的？”因为前几年苎麻价格好，赵婶他们把家中的泥砖茅屋拆了新砌瓦屋，这本应是件喜事，但是不幸的事偏偏猝不及防的发生了，赵婶的老公从新屋的横梁上摔下来后医治无效去世了。出了这事后，邻居们都说这屋不吉利，还没住进去就出了这样的横祸，劝赵婶带着孩子们另找地基重新砌个房屋，倔强的赵婶硬是没听，反而把那房子收拾得亮亮堂堂。如今两个女儿早已出嫁，两个儿子成家后搬到老垸子的菜队种菜，日子还算过得舒适。别看她见人笑笑呵呵的，队上的人都晓得她脾气不小，一般人都不敢在她面前开这种男女之间的浑玩笑，除了她干亲家——梦凡妈。
“都差不多当婆婆的人了，一开口就讲荤话。”赵婶歇了口气，“小清大姨带我去了一个副局长家，那个副局长家里蛮好的，那房子收拾得，我不好说得。是电视里的那种套间，比我们乡下的房子不知道强好多倍，他们家堂屋里，哦！他们城里人叫客厅，他们客厅里没椅子，只有一排长沙发。那沙发起码坐得五六个人，看起来紧绷绷的，我一坐下去，我的天，人都像是陷进去了一样，吓得我爬了半天没爬起来，那家伙好是好，就是太软和了。”她一边说一边还啧啧地回味着。
“哟！这去一趟城里，见世面了，回来嘴巴都念歪。那副局长跟你家亲？还是跟我屋里小清亲？”
“跟我家倒不清，但你家一松口他就跟小清家是亲戚了。他家看上了小清，想让她做弟媳妇。付家之所以对你家这样，就是小清大姨看上他家条件了，更好笑的是，她大姨还要请我做女方的介绍人。你看这是碰哒鬼不？”
“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小清讲起过？”平时，小清在家里跟她妈妈吵了几句嘴，一见到梦凡妈，她准会“叭、叭”地乱说一气，如今这么大的事，她偏偏只字没提，是不是这孩子也学她妈妈的动起了活络心思。
“这没影的事，小清跟你讲什么。听她大姨，小清这孩子死不开窍，她都前前后后跟她说了好几次，小清一直不松口。你莫讲，你屋里真有福气，小清是吃了称砣铁了心的要跟你家正刚，那副局长家在小清大姨面前做了好多保证、许了好多愿心，小清都没朝他家门槛抬过脚。”
“哎！她一个人同意有什么用呢？难道我们能瞒着她妈把小清娶过来不成？或者直接去她家把她抢过来？这样搞下去还不晓得亲家会搞得成冤家不？到时莫到手的媳妇跟人跑了？不行，我要去问一下正刚，看他晓得这事不。”
“你先莫急啰，你放心，这事还真搞不成。那副局长的弟弟我也看见了，人是长得四四方方，该有的都有，就是有一样不好，听他嫂子说，他得过小儿麻什么症，病是治好，但留下了后遗症，走路的时候脚有点跛。这一点只有小清她大姨晓得，我一看那人就知道小清绝不会同意，回来后当着小清及小清妈讲了直话，小清当时委屈得什么一样，不管不顾的朝外面吼，‘条件好？条件好你怎么不先跟你女订下来，等她长大了再结。’亏得她大姨没来，要不然会乱成一锅粥。”
“那小清妈怎么讲？”
“小清妈一听男方是个瘸子，肯定也没那份心思了，但是她说即便如此，她的女儿也不能随随便便嫁了。她开出的条件还是一样，只是电视机和洗衣机归她们买。”
“这样啊？这样就好多了，还是小清懂事啊。”
“未必我好话讲了一箩筐都是白讲的？一切都是你家小清好。”赵婶见梦凡妈才松一口气就不停地称赞小清，装作看不下去的调侃她。
“当然先得谢谢你这三寸不烂之舌啰，等事成后我再让正刚和小清去谢你。”
“谢就不要了，谁叫正刚是我干儿子呢。”
“吃了饭回去吧？”
“不了！我跟孙子买了点吃的东西，几天没见我那两个小孙孙了，想死我了，我得快些给他们送过去。”赵婶扬了扬手中的袋子。
“那我不留你了。”梦凡妈送走赵婶后，心里想着要捎信让正刚回来去劝一下小清，那么要强的小清听到这种消息，还不得委屈死。最好让正刚把她带回来，我来劝劝她，顺便把那三千元钱给她。
“梦凡，梦凡啊——”喊了几声没人应，她才想起梦凡捡棉花去了，拍了一下额头，哎！人不服老不行，你瞧这记性。
梦凡回来时已近傍晚，梦凡妈连忙从车子后座把棉花袋拿下来，对梦凡说：“车子先别推进去，你去一趟山里，把你哥叫回来。小清那里出了点事，正在家发脾气，让你哥回来劝一下。”
“出了什么事？”
“她大姨给让赵婶给小清做媒，对方是城里一个什么副局长的弟弟，赵婶说那个男的是个瘸子。”梦凡妈语速极快的跟梦凡简单解释了一下。
“啊，有这事？那我就去喊哥哥。”梦凡带着惊诧，骑着车去山里了。
才到西堤拐角时，梦凡遇到正往回赶的正刚，“凡凡，你到哪儿去？”
“你说我来这儿是要到哪儿去？妈妈让我叫你回去。”因为骑车时踩得有点快，梦凡有点气息不匀。
“你瞧你急成这样做什么，这一路踩得飞快的，出汗了吧？”
“没有，只停下来有点热，骑车的时候有点风倒没觉得。”梦凡把车掉头，回答着哥哥，“你就不想知道，我这样急急忙忙地来叫你回去有什么事？”
“你不说我也晓得。小清要孟伯给我捎信说，有事找我商量，让我去她家接她。”
“哦，还有送鸡毛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