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市,四月天。
冰冷的空气逐步消散在初春的绿意里,天气也渐渐变的和蔼起来,路上的行人也终于下定决心丢下了外套,穿起了春装,而急不可耐的姑娘们,更是早早的将裙子和丝袜巡展在熙熙人流中去,她们并没有赢,因为还有另一群人甚至穿起了夏装。
比如送快餐的。
一个中年男子骑着迷你的电动车,速度带来的微风也无法把额头的汗水完全扫除,车后面放了一个不小的箱子,上面是一个硕大的快餐速递的标志,他摘下头盔拿出手机,看了看收货地址,又再次确认了一下收货人姓名。
“王大山?”师傅一脸的不屑,显然现在的父母应该不至于真的给孩子起这种毫无营养的名字,多半是为了保护隐私,取了个假名字专门用来收快递之类的吧。
“现在的年轻人啊。。”师傅摇摇头,喘平了气后,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订单上的电话。
“喂你好,【饱了吗】为您服务,请问你是王府公寓2-301的王先生吗,您的餐到了。”
“恩。。是的”对面响起了听起来不太精神的少年的声音。“我在家,送上来吧”
“好咧”
爬楼。
敲门。
报菜名。
“王先生你好,这里是你定的鸡扒套餐共。。”
老师傅送餐也送了些年头了,自恃什么样的用户都见过,一屋子打游戏的熊孩子,腿脚都还不利索的幼儿,甚至穿着贴身衣服大咧咧来开门的姑娘,但今天他忽然严重质疑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因为开门的是一条狗。
确切的说,是一条半黑不黑的大狗,蹲在门口,一脸淡定的看着一脸懵逼的他。
十秒有时候很长。
黑狗的眼神淡淡的看看他,再低头瞅瞅提着的餐盒,再回头继续看他,似乎已经有了不耐烦的神色。
艾玛,公司培训的时候,也没有准备这种语素啊,师傅继续擦汗,思考如何和这货沟通确认订单,更主要的是,怎么问一条狗收钱?
“交给它就好,支付可以用樱桃支付吧?”似乎从楼上传来不太清晰的声音,确实是刚刚那个接电话的声音。
师傅松了一口气,暗自摇头,心想果然还是有人在,训练一个宠物开门也不算什么啊,业界资深如我这般,今天也是着了相啊。
然后,师傅赫然发现少年并没有下楼,相反的面前蹲着的这货又淡定的举起了一条狗腿,掌心赫然是一方小小的液晶屏幕,上面显示着付款的二维码。
这次只用了五秒。
师傅颤抖着蹲下扫码收钱,然后落荒而逃。
黑狗看着师傅逃窜的背影,傲娇的哼唧一声,低头咬住餐盒的提手,转身熟练的用有力的后狗腿一蹬关上了大门,乐颠颠的蹿上了二楼。
复式楼上的少年,正穿着居家服,随手放下支付确认的手机,继续在电脑上鏖战。
“又吓着人家了吧”少年眼神没有离开屏幕,心想平时遛你遛的不多,你的着点爱好姑且就配合你一下吧。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做着操作,似乎战况正酣。
“哼唧”大黑狗随意的挑了挑眉毛,心想还不是因为你懒,这才用我出马。然后在餐盒中仔细的找到那块鸡扒。
鸡扒套餐里,鸡扒是它的,套餐是少年的。
各有分工,而又不分彼此。
阳光从半掩的窗帘折入室内,安静的游戏少年和安静的啃鸡扒的狗,又是一个祥和的午后。
王大山确实是叫王大山。
一般泡妞的时候,他都煞有介事的说自己的名字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游荡在存在主义和人文精神之间,然后让对方猜。
大黑狗曾经叫小黑,后来叫大黑,现在少年一般叫它老黑。
少年刚遇见老黑的时候,它还是一条幼犬,看不出品种,因为车祸,前肢的一条腿有些伤残,某个有疯狂科学家潜质的兽医在做手术的时候,突发奇想,在掌心植入了一块小液晶屏幕,连着一个简单的无线处理器,而并不影响行动。
老黑有着爆发式的犯二,以及心机婊所擅长的腹黑,王大山一度认为这货应该是哈士奇和边牧的串儿,尤其成年之后,老黑的眼睛有一颗略为发蓝,更是让王大山认可了这种猜测。
少年自幼和姥姥长大,父母似乎说是在国外,但一直没什么音讯,姥姥离世后少年就一个人生活,宅而无业,祖上有几套房产,在江南市的这个地价不菲的地方,租出去后倒也还足够他简单的生活开用。
一人一狗似乎过了很多年。
而今天,是少年24岁的生日。
生日午餐是24块的鸡扒套餐,生日的庆祝是网上一起玩的几个兄弟陪他一起在新开的副本里拓荒。
电话又再次响起,少年拿起听了一会,眉头略有皱起,“寰球速递?“他不记得自己曾在海淘上买过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敲门声响起,老黑耳朵一支愣,兴奋的腾腾腾跑下楼去,然后,蹲在门口,酝酿了一下情绪,摆出一副淡定的表情。
过了一会,老黑叼着一个小盒子跑上了楼,把盒子丢在少年脚下,然后默默趴着继续有滋没味的啃着不剩什么的鸡扒。似乎神情略有沧桑。
也有过一些上门送快递或者送餐的人对老黑的表演不如今天的老师傅那么敏感。
少年嘴角微微一翘。
新开的副本就像没拆封的礼物,一丝一缕的探究和冒险的那一刻才是最有滋味,游戏的迷雾探索的差不多了,少年的兴致逐步淡下去了,一行人逛了逛,顺手完成了几项任务,就散了。
“大山,生日快乐哈”,说话的是血羽商羊,和少年玩的最亲近的一个战友,毕业后专业的一腔热血在工作的一塌糊涂中倒行逆施,大把的时间丢在虚拟的网络中,倒是和少年的时间节奏差不多,所以玩着玩着就成了很好的哥们了。
“大山,年年有今日睡睡有今朝啊哈哈”其他的几个朋友也纷纷附和着。
少年性格内敛,静而又宅,毕业之后,工作不太上心去找,而且似乎职业之路一直就很多阻碍,索性就没有上班,生活的内容除了看看书,遛遛狗,旅行,就是和网上的一些一直玩的朋友扯扯淡,刷刷游戏。
谈不上幸福,也不算很惨。
少年淡淡笑着,看着屏幕上弹幕的各种祝福,低头看了下盒子,又拿起了手机,在寰球速递的App上核对了一下单号,发现确实是寄给自己的,只不过发件地址是为空的。挠挠头,觉得没准就是刚刚这几个货的谁,忽然灵机一动,给他送了个小玩意。
少年谨慎的拿起盒子先晃了晃,觉得不是很重,里面的东西似乎很小巧。
损友不得不防,曾经有次盒子里是个小机关,打开的时候喷了少年一头一脸的颜料,活活洗了两周才褪去。
莫非是某人精心收藏的2个T的种子的U盘?少年想起他熟悉的其中的一个损友,嘿嘿一笑。
和女朋友分手小半年了,少年最近的日子确实格外孤单。
作为好朋友,就是要体恤民情。
逐步拆开盒子,不大的盒子里面放着更小的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这可装不下什么东西。
少年轻轻的打开匣子,眼前的光芒一闪。
低调的暗红色衬字中心,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块八角的玉石,沁翠润华,似有流光闪动。
怎么会有人送这个给他?少年的眉头微微皱起,而手指却在不经意的时候,滑过玉石。
没人发现,少年懵懂中看似随意的滑动,却是以玄妙的轨迹,依次掠过了八角玉石的八个顶端,就连少年自己,恐怕也是完全无意识的完成了这个举动。
午后的室内,凭空而起一阵微风,老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的跃起,黑毛根根炸立,如同触电一般,全身肌肉以难以想象的频率收缩,对着玉石发出连续而恐怖的吠声。
少年也被吓的一愣,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老黑发出如此搏命一般的恐怖叫声了。
然而更惊悚的是,那块玉石逐步迸发出莹莹绿光,凭空悬浮在少年面前三寸之地。
绿光如波纹般波动了几下,猛然爆发,就像去听听不懂的音乐会中途溜号去厕所,刚从昏暗角落里探头出来就被舞台的100盏主光灯同时射中一般,少年只觉得眼前一白。
“八极命格唤起成功!”冥冥中似乎有声音带着欣喜
然后微风吹起。
少年逐渐慢慢的从强光中恢复了视觉,觉得今天屋子里的空气怎么格外的清新,揉揉眼睛,赫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站立在一处野外,哪里还有什么屋子,天空湛蓝,脚下土石遍野,根本不见道路,远处有不知名的树木,自己和老黑怎么就忽然来到了这里?
人狗四目相向,沉默了一会。
“艾玛,我说怎么这么冷,我衣服呢!”
“艾玛,这里是哪儿?”
“艾玛,老黑你会说话?”
“艾玛,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