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走出这座村子,似乎比我想象的更难,因为我发现,村子被那种屏障分割成了好几圈,而当我第五次破坏屏障时,仍没看到村子的出口。
随着距离村子中心越来越远,我也发现,相比前面的那些村民,第五圈的村民们并非一天到晚朝做着那种祈祷,有时候也会坐下或躺下,像是休息,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一种难以言语的哀伤。
我暂时留在了第五圈,因为大叔的预言,常常会有一丝恐惧突然爬上我的心头。我得呆在这,好好做一些准备,以便更加从容的面对我将遇到的“人缺一半”。
但在这,我似乎有了一些新的发现。
“村子从某些方面来讲,是无话可说的,没有饥寒交迫、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大家像是凭本能生存,所存在的更像是大自然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这些,并不适合纯粹的人。”天地可鉴,其实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眼前的精瘦老头一看就是博学的人,我也是无意中遇到他的,而后者当时在念3.1415926......我看他还算正常,便想着问问路,可他居然拉着我聊天。于是我现在正和他在类似于问道一样,或许赢了就能出去吧!
“那你认为什么样的人算纯粹?什么样的人又该在这”老人反问道,我一时间愣住了,心想老头要干嘛?。
“当人是大好人,大善人一样啊!”我慢悠悠说道,随后故意顿了顿,又一字一句的吐了出来,“像您一样的大好人!大善人!”
听我说完,老头子突然大笑起来,然后双眼变得通红,语气怪异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话语间,能让人觉得他不是在问,而是在肯定,我就是坏人!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呆呆的看着老头,心中却是一团乱麻,他在对我笑!
可老头子倒是一脸的不急,也不催促,不时的说道他多久多久没和人说话了,多久多久没见到人了。小口小口地吸溜这杯子中的茶,等着我的回答。
老头等着我,我确实越等越没底,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反问道:“那您觉得什么样的人能留?善人恶人?那什么是善人、什么又是恶人!”
这次轮到老头子愣住了,收敛了笑容,我心里更没底了。但没多久,老人便淡然一笑,“小友是在投机取巧了,善恶如同人的前面和后面,从不同的面,所看到的,必定是会不同!”
听完老头的回答,我像耍赖皮一般,紧紧咬住善恶不放,一则是我肚中根本没有什么墨水,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只能紧紧不放,即使我和稻草同归于尽,因为只有赢了,我才能被放出去。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又强调了一遍:“前辈,我问的是人生来是善是恶。你我都知道,人生所经历不同,那么高矮胖瘦便是不同。是人生来便是善恶一体,还是人生来便是善,后天的恶?是人生来本是恶,后天的善?所以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呢?若前辈能说出,晚辈自当说出,前辈是善是恶!”
老人捋了捋胡子,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眼睛盯着远处,像是在回忆,不时冒出一阵笑声。
而我就这样坐着,似乎在老人身上,我也看到了自己的回忆。
好半天,老人才回过神,脸上露出歉意。
“对不起,人老了,就容易回想起年轻的事。记得我年轻时,也爱抓住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也时常与人争论,什么是善恶,什么是真假,什么是对错......直到后来,我真正经历了这些事情后,才发现许多事情,唯有经历过,方才有资格去议论一二。”
......
永安城,本是北方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却因为那一年的战乱,居然成了扭转整场战争的关键。
城破,则匈奴的铁骑一马平川,直捣大汉都城。
但若守住了这座城,待东郡、西海之师到来,集三军之力,不但可解匈奴之危,甚至可以借此之机,一举消灭漠北的匈奴,再无后患之忧。然后再掉过头来,集全国之力,消灭南方的蛮人。到时候,大汉的国力必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大汉的版图也将是前所未有的巨大!而当朝皇帝,也必定是千古第一帝。
但事与愿违,匈奴已经围困了永安城近三个月,却迟迟不见本该两个月前就送到的粮草。
“将军,若是粮草再不送到,只怕这城是守不住了!
“大人,快入冬了,可弟兄们仍是单薄的衣服,这样下去,哎......”
“旭哥,还能守下去吗?匈奴知道强攻是没希望了,他这是要耗死咱,要不出城跟他们拼了?”
......
汇报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各部的将领也都前来询问,方旭只是安静的听完,然后问他们,还有么?再等等!随后便是让他们先退下,自己一旦有了计策,便再过来探讨,现在还不是时机。
终于,一位白衣书生走了进来,向方旭作了一揖:“将军!有消息了!”
方旭将他扶起,开口问道,语气中包含着疲惫,但仍努力面带这微笑,这微笑中,仍有淡淡的希望。
“怎么样?”
书生摇了摇头道,叹了一口气:“百姓们说,这战事与他们无关。说他们也都交过税了,还问战事何时才能结束,他们都被困在这城里三个月。”
最后的希望也消失在了方旭脸上,他苦笑了一声,拔出剑鞘中的宝剑擦拭了一下,便沉默地看向了大厅之外。
“将军,您后悔吗?”书生缓缓问道。
方旭怔了怔:“后悔什么?”
书生露出了笑容,又作了一揖:“自从这场战争开始,自从您守护这座城开始,当您希望这座城的人能自己拿起武器守卫家园时,没人响应,当你需要粮草,过冬的衣被时,依旧无人响应,您是否后悔过留下?”
“太晚了。”方旭站了起来,径直走出了大厅,在门口时突然停住了,好半响才开口,“若是三个月之前,我必定不会留下,只是如今,我们付出了太多代价,太多兄弟都留在了这,其他人都可以走。但我想留在这,陪他们!”
“只是这样?”书生喃喃道,一时间都愣住了,待方旭走了许久过后,他才回过神,朝着大厅上的位子,深深作了一揖。
......
方旭站在城门口,看着夕阳笼罩早下的永安城的天空,是那么的寂静,那么的祥和。如果不是连城门口都躺满了将士的尸体,就仿佛战事不曾到这。但这宁静,是这天空下,是这城门口死了的活着的数千将士拿生命换来的。
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功成万骨枯,英魂葬永安。
想起这三个月,堪称方旭从军以来最难熬的三个月了。起初有兵有粮,方旭运筹帷幄,将匈奴玩得团团转。可随着战事的拖延,匈奴的援军不断前来,己方资源的延误。战线从城外十里之外、再到城墙脚下、随后又到城墙上、城门内,最终又打了出去。现在双方就僵持在这道城墙内外,匈奴倒是出乎意料的淡定,仿佛吃定方旭等不到援军。
方旭仍在苦苦等候都城的援兵和粮草,但在三日后,战事忽然有了转机,城门外突然传来匈奴的叫喊声。
喊话的大致意思是,一时半会儿是攻不下这座城了,匈奴打算退军,但就这样白白走是不可能的啦,匈奴的好汉们在这死伤了不少,代价就是,让导致匈奴死伤惨重的大汉将领方旭死掉就行了。
军营中议论纷纷。
“大人,万万不可,这只怕是敌人的圈套!”
“将军,再等等,都城的援兵怕是马上就到了!”
“你们什么意思!若这不是敌人的圈套,都城的援兵也没来,就让旭哥去死!你们都在想什么!”
“小溪,大家不是这个意思!别自乱了阵脚!”
......
城中的议论更是嘈杂。
“嘿!这群兵,本事不行,既然这次有了机会,就该好好把握住!”
“死一人而救万人,是个不错的当英雄的机会!”
“我不在乎谁输谁赢,但我的损失怎么算,被困三个月,我损失可是上万两!”
“真想看看战场是什么模样,不如咱们一起去瞧瞧,那位大人怎么个死法!”
“说来说去,这又是一场与我们无关的战争罢了!”
“他会为我们而死吗?”
......
“那么,将军是怎样想的?”书生一边泡茶,一边说道,“即使是这种百姓,为了他们?”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百姓也并没有错,连年征战,苦的依旧是百姓!既然有选择的权利,便会有失去的结果。”方旭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随后站起身来,极尽努力地望向远方,“我也不是全为了这些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