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牵着马依旧走在队伍的中间位置,周通一如既往的行在他身旁,不过比起陆明的默默然,周通会时不时的招呼身后的人马注意跟进的速度与周围情况,青木岭深处随时都可能出现意外,纵然此时人马众多,亦是不可掉以轻心。
而眼下这段路程,令陆明感到有些新奇却背脊骨发寒的是山路两旁的丛林中能频繁的看见干枯的尸体,这些尸体有些是随意的躺在地上,有些倚着巨石呈盘坐之势,也有些如同上吊般挂在枝头,轻风吹过,一摇一摆,极为骇人。
看着这些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干尸,陆明不觉有些生疑,按理来说死在这里该早被妖兽分食了,但目睹了几十具干尸除了皮肉干瘪外似乎皆是完好无损的,难不成越往里走妖兽还越少了不成?
陆明微微摇头,这时耳边传来周通的声音:“小子,你是头一次看见这些干尸?”
陆明点点头:“正是,有些奇怪,这里是妖兽活动密集之处,人若在此地丧命,应该早早的就被那些食肉妖兽吃了才是,怎可能会形成干尸?”
周通轻蔑的笑了笑,许是出于此刻行路有些枯燥,他下巴一抬,向着前方某处:“跟我来。”
陆明略作狐疑,旋即随着周通加快脚步,二人来到前方山路一旁,那里的草丛中静静地躺着一具干尸;是一具成年男子的尸体,皮肉已经完全凹陷干瘪,虽然或许死了有几年甚至几十年了,可他脸上似乎仍然保持着在死神来临之前的恐惧与痛苦,嘴巴大张,两只凹下的眼睛仍是睁着的,面部神态之狰狞,可以想象他在死之前定是受到了某种难以言表的折磨。
陆明微微皱了皱眉,道:“这和其他的干尸好像没什么两样。”
周通道:“没让你比较,你再仔细看看。”
听的有些莫名其妙,陆明将目光再次投向那张狰狞的干瘪脸颊,这次,他发现了点点异常,那就是这干尸的皮肤似乎是紫色的啊。
陆明眉毛一扬:“你指的是皮肤的颜色?”
周通哼着笑了一声,铁枪的枪头指着干尸的头部,道:“你晓得这些人是如何死的么?”
陆明没有作回答,树林中陡然的起风了,凉飕飕的,周通沉声道:“毒死的。”
他话一说完,额头上的青筋忽地凸起,低喝一声,铁枪猛然的戳向干尸的额头处,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干尸的头竟如纸糊的灯笼一般,应声而破,陆明倒是没有想到这干尸居然如此的脆弱,一捅就破,然而接下来的一幕便让他觉着头皮发麻,直犯恶心了。
那干尸的脑袋一破,并没有任何臭气弥漫出来,而是从碎裂的头部里钻出几条足有半尺长全身紫黑色的蜈蚣来,蜈蚣似是受了惊扰,百足而动,扭着发亮的躯壳仓皇逃窜。
“这……”
陆明眼神惊诧,正当它以为干尸里也就几条蜈蚣罢了的时候,突然从那碎裂的脑袋中又一窝蜂的涌出了几十上百条的紫色蜈蚣,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瞬间便逃进了草丛里。
周通道:“这些蜈蚣奇毒异常,能在瞬间要人命,而且将猎物杀死后便会在尸体内做巢,故尸体表面也会渐渐成紫色,干尸变成了毒尸,别说是吃了,就算是最凶狠的妖兽也不敢触碰。”
陆明:“也就是说这些干尸体内都有剧毒之物?”
周通微微颔首:“没错,而且蜈蚣只是其中一种,其他干尸里或有蝎子、毒蛙等等,我们才进入这个地带,越往里处走干尸会越多,毒物的种类也越多样……”
听此,陆明的脸色微变了一下,周通咧嘴一笑,语气有些不屑:“如何,怕了?”
陆明看向他:“哼,说的跟你不怕一样?”
“我当然怕了。”周通道:“注意方才蜈蚣逃窜的方向了么?”
陆明又望了一眼那具恶心的干尸:“反正没一条是朝向我们的……你的意思是那雄黄酒的作用罢?”
周通点头道:“现在晓得那东西的用处了罢,倘若没那雄黄酒,这儿的每一个人,包括你我在内都是凶多吉少,被那种蜈蚣咬上一口,够死几十次了。”
陆明默了默,转身道:“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是想让我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周通随意的耸了耸肩,旋即脸上一丝冰寒闪过,道:“你的命对我们来讲不值一提,只是想让你知道即便是剧毒无比杀人于无形的毒物,我们一样能够摆平,你最好老实点,今后的每件事都勿必按照我们吩咐的做,否则……”
他瞥了一眼那具干尸,话中的意思已不言而喻。陆明沉吟半晌,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径直而走,回到大队人马中。
***
不知从何时开始,天空中飞起了蒙蒙小雨,大队人马依旧穿行在山林间,由于小雨的原因脚下的路开始变得泥泞,走在一些较为陡峭地方时,不光是马匹连人都有些站不住脚,脚下湿滑,一个不小心便会栽跟头,走在前方的几名老者一人折下一支树枝作为手杖,行的是小心翼翼,颤颤巍巍,陆明从后面望去倒觉得颇为搞笑。
陆明年龄尚小,牵着马匹倒是走的颇为灵活,而且他的这匹马显然体力要比其他马好上几个层次,一些陡峭之处蹬腿便上去,自然为陆明省了不少事,也看得出来这匹马果然是当初林衡精挑细选的,若还有机会去锦州可得好好感谢人家才是啊。
与少年比起来,其余人便走的跌跌撞撞了,除了有些马蹄子打滑外,一些人甚至摔倒在地,弄的满身是泥,极尽狼狈;这些护卫虽是身负道行,却对此山路毫无办法,一边走着一边又是骂骂咧咧。
“这他么是什么鬼天气!”
“……鬼地方,老子绝不来第二回!”
“别说了,小心被管家听见……”
纵然如此,老天似乎也没有要可怜这群人的样子,蒙蒙细雨反而越下越大,稠密起来;陆明抹了一把脸,发现自己头部完全打湿了,衣裳里也进了不少雨水,与外界比起来这里的雨水似乎更凉,仿佛就是方化的雪水一般,冷的直透心脏。
滴滴答答,四周皆是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响,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周通心中尤为郁闷,他先是大声催促,然后见雨越下越大口中骂了一声“娘的”,旋即小跑到队伍最前方,矮胖老者身前:“周管家,雨越下越大,到处都是雨水和泥土的气味,怕是会影响雄黄酒功效,要不咱们找个地方避一避?”
矮胖老者喘着气,停下脚步,他望了望四周,心里斟酌了一二,沉声道:“好罢,让大家注意周围有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