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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七日炼

纵使心急如焚,也必须宁心静气。

此刻已是深夜,伊祁月端坐在马厩旁的稻草堆上,这就是她今晚的床铺了。入夜后马儿也渐渐宁静下来,没有干扰她的闲心。原本珉耀宗是邀请她先痛痛快快洗个澡,可伊祁月伤口未愈,只是沾着水把身上的残泥点掉,简单清理了伤口,就赶忙找了个地方,拿出掌门梅枭墨赠与的药来。

伊祁月心里想着逍遥可能经受的苦难,脑子有些浑,伸手就去摘瓶盖,心里犯嘀咕,自己的力气也不小啊,怎么连个瓶盖都摘不下来?试了老半天,垂头丧气,突然灵光一闪,一拍脑门:瓶口还有着封印呢!

她将小药瓶在手中来回倒转,仔细分辨。早说过这世上没有一把可以衡量每个人的尺子,同样,阵法,丹药等等也没有。不过这类死物的局限性要比人大得多,所以经过古人的经验总结,大致可分为五类:武器、阵石、丹药等实质性的宝贝大致分为凡品、灵品、珍品、孤品、神品五大类;阵法、符篆等辅助类法术大致分为:入门,登堂,合一,回照,涅槃。

虽说是前人的总结,到了今时出入也很大,这些分类并不能概括全部,也不能算得上准确,只是个简单的参考分级罢了。

而瓶口的封印阵法,根据经验判定是登堂级别的。

伊祁月不由得有些无语。这么个小药瓶的瓶口,就用登堂阵法?暴殄天物啊!除非里面的丹药是灵品,可是就凭千山领域这个元气稀薄程度,能炼出凡品丹药已经及其不容易了好么!伊祁月安慰自己,这说不定是清云峰那位老先生的手笔,万一是个灵品,说不定还是给掌门梅枭墨留着的,又被梅枭墨给了自己的。嗯,一定是这样的。

伊祁月手中的月玦可以作为万能阵石,在她的元力允许范围内依照她的心思勾勒任意阵法,可却不能像瓶起子似的把别的封印给撬开,想要得到玛瑙瓶里的丹药,就必须用她自己的力量把封印破开。

“哼,这梅枭墨,说得真好听,结果却丢给我这么个东西。”伊祁月撅着嘴,缓缓闭上眼。再睁眼的时候,双眸已变色,一紫一金,在漆黑的夜色中闪着灼灼光芒。

一旁的兔子一直闭目养神,此刻懒洋洋地投给她个关注的眼神,而后又歇下,完全没有草食性动物的机警。

看来,是要用这东西试试她的底啊。

大多数阵法都是以阵石为调控基点,等到阵法勾勒完成后将阵石撤离,就算阵法完成。当时伊祁月从天观手底下逃出来时候,就是用的这种阵法。还有的阵法直接封印在石头或宝物里,只要元力灌入就可以立刻启动,这种适合手法较为繁琐,很难通过阵石瞬发的阵法,市场上买给不会阵法的人都是这种阵石。比如神圣塞在她手里的百里扣。

也就是说其实百里扣比她自己用的阵法要复杂,但是传送距离更远,所以用途更广泛,天观这种经验老道之人可以通过传送完毕后残留的阵法余**测传送的大致地点,而伊祁月最后用的那种却胜在少见,天观无法追踪,虽然传送后还在那片林子里,但天观根本没想到,也就保住了她的命。

对于一些手法相当纯熟的阵法大师来说,就连阵石都不需要,只要伸手勾勒便好,不过要比使用阵石更麻烦。因为阵石有作弊嫌疑,所以一般的阵法比试都规定禁止使用阵石。

还有一种阵法是伊祁月手里拿的这种,主人创建阵法后,需要交给别人解除封印,这种封印成为子母阵,母阵在主人手里,一般来说解除人手里会有与之相对的子阵,两者相遇便可抵消或者引发后续反应,可很显然梅枭墨不打算把子阵给她,这时候解除母阵的手法会相当繁琐,一个不留神还可能将里面封印的东西给毁掉。

伊祁月有些头疼,虽然阵法这东西她懂,可不代表现在这疼痛酸麻的身子能受得了她高负荷运转啊!

不过为了赶紧疗伤去营救逍遥,她觉得还是试试能不能开比较好。

逍遥啊,你可要坚持七天啊,如果七天后他们不派兵救你,我就——我就真懵了!

把那些奇怪的思想都抛到九霄云外,伊祁月正式开始琢磨玛瑙瓶上的阵法。

参透母阵精髓,结印将重重封锁抽丝剥茧消除干净,最后一片覆盖在玛瑙瓶上的元力被撤除后,已过两个时辰。天边已擦亮,伊祁月满头大汗,打开瓶盖,狠狠吸上一口浓郁的香气!呃,为什么这么苦呢?操控元力从玛瑙瓶里拆出一颗拇指尖大小的丹药,她满意地点点头,果然是灵品丹药。

她曾向逍遥索要药材打算自己炼丹,估计出来也就是灵品,而且绝对没有这颗丹药这么纯。

吞丹下肚,四肢百骸暖意融融。

感受着伤口麻酥酥的痒痛感,伊祁月伸个懒腰躺在稻草堆上,身旁的炭火噗地就燃尽了,最后一块木炭上还闪着红光,不过一会儿也消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颠簸的马车上,从窗帘边上的缝隙看过去,天上飞着四翼的鸟兽,就这么一眼,伊祁月心里一揪,就想到了逍遥。

马车的目的地并非圣剑门的所在地,据说是九龙山附近的一处圣剑门据点。

这里一般不会有人居住,此次前来只有三人,蒋少君、珉耀宗、伊祁月。

说是据点,其实就是个破破烂烂的木头房子而已,周围尽是绵绵密密的藤蔓,又有几条大蟒蛇盘踞在一丈远的树上,隐蔽性和安全性都很高。木头房子上有母阵残留,蒋少君拿出梅枭墨交予的子阵阵石,在大门上一个极浅的圆形痕迹上一磕,痕迹散成一圈光弧,消散不见。

蒋少君一脚踹在门板上,大门轰地一声打开,震落一片灰尘。

蒋少君衣衫一振,灰尘散尽,他大大方方地走进屋子,始终高昂着头颅,没有理会身后的两位女子。

蒋少君随手释放几只器灵开始打扫和驱赶屋里的异类。珉耀宗对满地的灰尘和角落里龇牙咧嘴的鼠妖颇为害怕,她站在门口不敢入内,却也对精致雕刻的窗棂和梁上龙飞凤舞的浮雕啧啧称奇,与此同时伊祁月却扶额叹息:想又是梅枭墨这不着调的掌门耍了鬼把戏,各方对九龙山都如此关注,圣剑门的据点怎么能如此荒废?这必定是早已被舍弃的据点,为了防止她透露给旁人才拿出来用。不过真正的据点必定距此不远,说不定能够直接观察到此处的一举一动。

不过伊祁月自诩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打定主意依靠圣剑门这棵大树,怎样也要拿出能够让之信服的东西来。

白天,伊祁月运功疗伤,蒋少君与珉耀宗默默修炼,入夜,伊祁月倒头便睡,蒋少君出去寻找第二天的口粮,珉耀宗据说是出去练拳,可每日天亮时她的一身细碎修魔者的元气味道却逃不过伊祁月的鼻子。

珉耀宗看上去就是个害羞的小姑娘,真没想到干的却是刺探军情的活计。

第六日入夜,伊祁月伤口的痂还未凝实,可连续六日都用灵品丹药疗伤,再加上她自己在身上加了一些简单的入门阵法吸拢元气自行疗伤,她体内的虚弱感已经被填充了七七八八,整个人的气势也从娇柔重新凝实起来。

她觉得是时候做一些事情了。

功法合同。

有些功法同修时,两种功法共用元修体内的全部元力,这时候切换功法运行经脉路线能给元修带来的也就是招法的变化,可如果修炼时加倍努力,使两种功法分隔开,则使用每一种功法时所使用的元力都是自身元力的一部分,整体攻击防御力量不强,去凝沉扎实,一旦将两种功法合同为一,也就是把一种功法的修炼法诀并入另一种内,就可以强化第二种功法,达到质的飞跃。

现在伊祁月要做的就是后者,之前在神光族修炼的圣辉已经积累了相当的元力足够挥霍,可对于要就逍遥这件事来说还远远不够,她必须让自己更强才行。圣辉她已修炼到第三段御气巅峰,而她自己的功法月玦,才修炼到第一段“抱一”。月玦是功法中的集大成者,若将圣辉的三段可调用元力皆并入月玦,恐怕连第一段都无法突破。

但是无所谓,就凭抱一段的月玦功法,伊祁月也自信能与神光族的少族长神圣旗鼓相当。

她深吸一口气,变幻手诀,玉玦凭空闪现,悬在她的头顶,幻出一个碗状的保护罩将她笼罩在内。

第二天黄昏时,她身上的保护罩才徐徐散去,睁开眼,一双异色眼眸的颜色缓缓黯淡成漆黑,她抬眸看,果然蒋少君与珉耀宗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要走了?”伊祁月安稳气息,站起身来,却发现两人没有任何动作。

结界?!

伊祁月面色凝重,左手浮现出玉玦,被她一把攥紧,而右手,缓缓抚上发髻上用来缠了十几年头发的岫玉发簪——云玘。纵使她现在的能力还无法调动这等神物用以作战,它本身的硬度已完全可以刺破哪怕是梅枭墨那样强大元修的防御穿透心脏。

“感知尚可。”天空中传来一个苍老声音,似从四面八方发声而来,传进她的耳朵,这声音平静得要死,如同地底棺材里的死人发出一般。

“你是他们口中的先生?”

“不错。”

“你来看他们给你挑的这徒弟,合不合你的心意么?空间结界,好大的手笔呵!”

“人体有七百二十个穴位可吸纳天地元气,三百个双穴覆以入门级别的母阵;五十二个单穴覆以登堂级别的母阵,五十个经外奇穴覆以合一级别的母阵,而这些阵法至今为止毫无作用。另有三十三处入门级别的阵法增益对元气的吸收。”此人一语道破伊祁月与生俱来的诸多阵法,又道:“非人,非魔,非精,非鬼,非妖,你不是这世间出现过的任何一种生物,命格顺天而生,却逆天而存,你很特别。”

这个人!

他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也因为他这句话,伊祁月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虽是顺天命却要一遍一遍地渡天劫,原来是因为……

可是,这个人究竟知道多少东西?如果说一个一眼就能看透自己命格的人是个好吃懒做没能耐的普通人,她是绝对不会信的。那为何外界都这般传他?

“你这徒儿,倒合我意。明日我不会现身,但可保八宝宗对营救行动一无所知。”

“你……”

“结束后,你的朋友我会带走,你与珉耀宗随少君圣剑门。”

“凭什么?”伊祁月语气一冷。

“你二人会有见面的机会,你大可听他的选择。”

伊祁月有些犹豫了。

在这当口,左侧一道劲风袭来,她下意识格档,砰地一声被弹开,四下雾气浓了又散,她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从小屋里到了林间空地。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没有动物,只有无穷尽的浓雾。

她不敢使元力上涌冲破眼瞳的封印,让对方知悉她的底细,也就无法通过勘测元气的来源确定那人在何处。

这老疯子是要试探自己?

眼神一瞥,果见一道白匹似箭奔来,她翻身躲过,眼角瞟过一截白影,抬脚猛踹过去,砰地一声中了那人的身体,那人身法诡异,难缠如附骨之蛆,几息时间内,二人交手不下十次!

伊祁月体力稍有不支,那人竟也降下速度,单与她拼身法,伊祁月看起来年轻,腾挪间身法翻腾堪称老辣,拳拳到肉,饶是对方再强,也不免轻咦。

那人已知悉伊祁月的快打套路,突然身子一顿,飞出战圈,再来时,已撤了作为武器的白匹,掌风凌厉,完全换了个打法!

才接了两掌,伊祁月就已明晰他的用意,心中多了分信服。

这老疯子此次运功,以刚猛的冲击为主,正应修魔者以紊乱的元力攻击的特点,此刻掌风已带了隐隐黑气,招法虽新奇,却能与伊祁月所见与梅枭墨对打的黑雾男暗合——他这是在模仿八宝宗的攻击方式,让自己有所了解哩!

伊祁月虽有三万年前的记忆,可修魔者之间的个体差异太大,三万年的时间足以促成各种各样的变化,那些陈旧的记忆可以让她在与修魔者的对战中保持不败,而这老疯子的行为,却能让她有机会战胜他们!

拆拆和和几百回合,伊祁月累得不行,那人才肯放了她,身形又隐入大雾之中,他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恼人的平静里多了一丝丝赞赏:“尚可。”

话音未落,伊祁月脸色霎变!

她的玉玦可做阵石,也可做储物法宝,这种法宝用得正是如百里扣一样的方式,将开辟出空间的阵法封印在器物中,使之能够容纳更多物品,梅枭墨给她装药的玛瑙瓶,也被她存放在玉玦里,而玉玦与她血脉相融,可被她收入体内,那人似是召唤,竟让玛瑙瓶直接从她手心里逃了出来,被白绫一卷,没了踪影。

“此阵破解之法尚可。”他淡淡地说。

伊祁月有种想要抓狂的感觉。

敢情梅枭墨是跟你沆瀣一气来玩我的?可她哪有力气追究?那人身法诡异,是她所认识的人中最强,与他缠斗,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没有真正受伤,反而在一次次接触中让自己最后的那点虚弱也充盈起来,他看起来与她相同实力,谁也奈何不了谁,可如果真的这样,他又怎能如此精准地为自己治疗暗伤?

若他是刻意压抑实力不使人看清……瞒得了别人是他的本事,瞒得了她就有些……呃,令人瞠目结舌了。

不过……伊祁月嘴角微微扬起。

最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因她目力超乎常人,即使在浓雾中可见事物也比他想想得多,所以在拼掌之时她看清他的手,没有如树皮一样垒起的皱纹和斑点,那是一双修长的、指骨分明的、好看的年轻男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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