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白莲教默哀一炷香的时间。
伊祁月掩着嘴巴笑。敢惹到圣剑门蒋公子头上,还真是不想活了。就算是十大宗派敢对圣剑门怎样,他都有胆子冲上去跟人家厮杀一番,何况是个小小的白莲教了?
蒋少君带着人杀过去,许芳也不拦着,就那么策马跟随,脸上有小小的兴奋。
如果这时候伊祁月还觉得那是因为她能够跟爱人并肩作战而兴奋,那可就真是笨得跟珉耀宗一样了。
不多时,队伍就插入了白莲教的总部,这是一片镜子般平静的湖泊,粉嫩的荷花簇拥着纯木质的重重楼宇。
白莲教教主站在神祭台上,一身白衣好似天上飘忽的云彩。这是个年近四十的女人,气质沉稳,看见蒋少君红衣怒马戳在队伍最前方,她不慌不忙,缓缓转身,开口道:“不知何处得罪了蒋公子,让公子如此……”
“你可知道,这是到我许家提亲的队伍?你该不会以为圣剑门与我许家一样好欺负吧?”许芳打马上前,锋芒毕露。
白莲教教主眉头一皱,语气仍是缓慢的:“此事恐怕惹蒋公子误会了,我白莲教原本伏击的并非是……”
“是什么?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们么?”许芳提高了声音。
被一个小辈两次截话,就算是白莲教教主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对蒋少君一拱手,语气已经有些沉重:“蒋公子是明理之人,该不会被耳边风吹花了眼。”
许芳娇哼一声,一扭头,嘟囔着:“甚么耳边风,将我当成是霍乱之人了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蒋少君一个人身上,或许这其中有着误会,但此事的结局,却必须要由他说了算。
只见蒋少君将手放在许芳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算作安慰。白莲教教主心一沉,就听对面绯衣男人冷喝道:“不必假惺惺,你白莲教伤了我的弟兄,此债需血来偿还!”
先锋营持长矛喊着“杀”冲向前方。
伊祁月闭上眼,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
她想不通……她想不通!
蒋少君决不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
双方交战,白莲教根本不是底蕴深厚的圣剑门的对手,蒋少君一马当先,一剑刺穿了白莲教教主的腹部,染血的剑刃从她的腰后穿出去,伊祁月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她看见蒋少君半跪着,仍保持着刺出这一剑的姿势,停在白莲教教主的面前,轻轻说了一句话。
白莲教教主的眼中闪过一丝惆怅,而后她闭上了眼睛。
这场一边倒的欺凌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蒋少君受了轻伤。
鸣金收兵,浴血的战士们挂着彩,拖着沉重的珍宝作为彩礼,往许家进发。
仿佛白莲教的覆灭仅仅是个插曲。
伊祁月落在最后,她站在一片死尸的中央,鲜血染红了她的裤脚,刚刚还光鲜的木屋此刻被斑驳的血迹破坏了美感,她取了些莲子,走到白莲教教主身边,去探她的鼻息。
哦,她还活着,蒋少君没有杀死她。
她舔舔干裂的嘴唇,捧清水洗净身上的血污,追随大部队的方向飞奔而去。
远处的山上,有人目睹了整个过程。
他有着浓绿色、宝石一样的眼睛,他穿着幽绿花纹的袍子,他拿着孔雀羽毛制成的扇子,他的名字就叫孔雀。他的笑容很邪气,阴柔又奸佞,他眼睁睁看着白莲教的弟子在圣剑门的铁蹄下挣扎、哀嚎、最终死亡、毁灭。他似乎得到了很大的快感,他点点头,自言自语:“圣剑门蒋绯——不过如此!”
一直看到圣剑门的队伍散去,涌动的人流吐出个小小的身体,她还未长大,可她已经能够在阵地内厮杀如魔,她停留在满地疮痍里,一脸哀伤地扫视四周。孔雀的笑容渐渐淡了,渐渐消失,他睁大了嘴巴,他看到了谁?一年前被师父天观一掌打死的伊祁月,怎么还活着?
她加入了圣剑门?
还是她原本就是圣剑门派来的奸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她再死一次!
“小贼,你跑到这儿来了。”
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懒洋洋的的呼喊,那声音醉得人骨头都要酥了,孔雀脸上霎时蒙上一抹红团,一只纤柔小手攥住他的大手,天观迈着长腿出现在他身后,另一只藕般细滑的手臂搂住他的腰,微微往下挪了三寸,让他一个激灵,脸色更红。
再开口时,孔雀的声音带了丝不明不白的情感:“师……师父,您怎么亲自……亲自来了?”
瞧着他刚刚的奸佞和邪气都不见了,天观也不急着说什么,只是用身体去蹭他的脊背,双手攀上他的肩膀。
等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天观才问:“怎么?”
孔雀低声应答:“蒋绯真的给那许芳当枪使了,除了白莲教,大泽还不是许家独大,英雄难过美人关。”
天观绕到他前面来,含笑道:“可不要小瞧了那小子。许家情况如何?”
“不出三个月,便可完全控制……只是不知道师父为何非要盯着许家?许家不像霸王宗和颂城,有隐藏的功法,也不像幽兰山谷有锻体良方……”
天观的眼睛一亮,是那种赌徒上了赌桌、酒鬼闻着酒香的闪亮,她嘴角嵌着笑:“许家有个天才……是好佐料……”她盯着孔雀的眼睛,逼得后者侧过脸去。天观问他:“小贼,这次偷到什么好东西了?”
“阵石、符篆数百,手牌三个……”
“没有掌门令?”天观打断他,凑上来,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锁骨上:“彩云没将掌门令带着?”
孔雀低下头,说:“我找了三遍,没有掌门令。”
“要你何用!”天观说着,一挥手将孔雀甩在地上——比她高出一头去的男子,竟像扔只蚂蚱一样随意——可她又立刻娇笑着扶他起来,往他身上蹭:“小贼,无妨,无妨的,只要我杀了彩云,神光族就是我的,掌门令可以伪造。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孔雀没说话。
天观又说:“十大宗派,你已几乎偷遍了,只剩下颂城和圣剑门,准备什么时候出手呢?”
孔雀说:“师父,我快要渡劫了。”
天观抛个媚眼过去,陪着笑:“是为师考虑不周,走走走,先回去渡劫。”说着,半拉半拽,将孔雀拖下山去。
伊祁月还活着,在圣剑门。这十个字在孔雀口腔喉咙里来回滚动了数十次,最终被他咽进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