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庙在山上,在林里,在水溪的源头那......
苏君拨开歪倒下来的枝杈,想起老人们曾经告诉他老君庙的位置,仔细地聆听着山林的声音,有只松鼠跳下了树,又钻进了树洞;屎壳郎推着粪球;蚂蚁们成群结队地从一片枯叶走向了另一片枯叶;树顶的黄莺扑着翅膀飞向了远方,远方又飞回了一只百灵;隔着几排树木,有溪水敲击岩石的叮咚声响,荡起了一片水滴,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苏君,你知道往哪走吗?”玉儿歪斜着脑袋问道。
苏君指了指左手边的几颗树木,刚准备走却被玉儿拉住了,他一瞧,小姑娘脸红红的,身形扭捏,苏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问道:“怎么啦,小姑奶奶?”
玉儿咬着嘴唇,瞪了他一眼,憋着声音道:“人家要,要解,解手......”
“什么?解什么?”小姑娘最后几个字说得跟蚊子声似的,苏君听不清只好又问了一遍。
玉儿喘了喘气,只好又说了一遍,这次倒是说得大声了,苏君恍然道:“解手啊!拉尿?快去啊!别憋着了。”
刚巧大山这时也跟了过来,听见苏君这么说,也连忙道:“要拉尿得赶紧去,俺老爹说这玩意憋久了容易得病!”
玉儿差点没被气死,心想你才得病你全家都得病,这两个傻子,你以为女孩子解手就跟你们男的那么简单啊......
“快去啊!”苏君见玉儿没动,催促道。
“那,那你们不准过来!都给我转过身!不许睁开眼睛!”玉儿连忙说出了几条警告,看苏君和大山听话地转过了身,这才亦步亦趋地往反方向走去,想着寻一处不被他们看到的地方解手,这一想便是走得有些远了,直到看不见苏君他们才停了下来。
“我说大山,你有没有见过女孩子拉尿啊?”苏君碰了一下大山的肩膀,轻声问道。
大山摇头摇得厉害,赶紧道:“可不敢看!上次狗剩不就偷看了隔壁翠花拉尿,被追了整个村呢!”
苏君嘿嘿一笑,随口道:“那,让你看玉儿拉尿,你想不想啊?”
“这......这......不......”
“少废话,得不得点点头就是了”苏君见大山说得结巴,干脆说道。
大山不敢去看苏君的眼睛,却是点了点头,然后便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被追整个村也愿意?”
“愿意,愿意......”
“你这小子,色胆还挺大!”苏君笑骂了一声。
大山也只是傻笑地回应,忽然两人脸色的笑容都凝固了下来,一声尖叫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玉儿!”苏君惊呼了一声,立马便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大山虽然反应得慢但也急忙地跟在了后头。
“玉儿!你在哪玉儿?”苏君边找边喊,踩着树底下的枯叶咔滋咔滋的声音,钻进了深处。
“苏君!苏君!不,不要!”
“玉儿!我来了,不要怕!”苏君一听见玉儿的声音,又惊又喜,顺着声音立马寻了过去,拨开了几片大蕉叶后,又听得玉儿大声喊道:“不要过来啊!”
苏君心想莫非是遇着什么猛兽了吗?他低手摸了块石头,身姿开始变得弯曲下来,呈猿猴状,这是他从村里的猎人们学来的,便于暴起一击。
“不要!完了......”在听到玉儿这声音的时候,苏君已经看见玉儿了,奇怪的是她的周边并没有其他野兽之类的,苏君环视了一周,稍稍褪去了心中的警惕,看了眼玉儿,手中的石头不自觉地便掉了下来......
“你还看!你还看!”玉儿捂着脸,哭声道。
苏君醒过了神,赶忙转过身去,喘了几口气,才道:“你,你怎么不穿上裤子啊!”
玉儿气道:“刚才不知被什么吓了一跳,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玉儿!苏君!你们在哪?你们没事吗?”
就在两人尴尬无比的时候,大山的声音传了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立马分开了。
“你!你还看!”玉儿恼怒道。
苏君百口莫辩,只好吞吞吐吐问道:“那,那现在怎么办,大山,大山要来了。”
“你,你给我过来,帮,帮我穿上裤子......”玉儿,低声说道,最后这几个字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见苏君还站着不动,急道:“还不快点!等下,等下大山也过来,那,那我就不活了!”
苏君只好歪着脑袋,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停!蹲下!”
......
“玉儿!苏君!”大山一看见两人便急忙跑了过去,看着垂着头相互背立着的两人,又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苏君勉强地朝他笑了笑,看了看脑袋都快低到胸口去的玉儿,摆摆手道:“没事,就是被一只,一只松鼠吓到了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山一听没事便笑了起来,苏君两人的窘迫也因为大山的笑声缓解了不少。
大蕉叶被风吹出沙拉沙拉的响声,周边的树林又重归静谧,暖暖的阳光透过树杈照进一片斑驳,玉儿终于抬起头道:“走吧!”
苏君迟钝了下,问道:“去,去哪?”
“老君庙啊!呆子!”玉儿走出了五六步才回过头道,说完便自己咯咯的笑了起来。大山一见玉儿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苏君只好也跟着笑了起来。
顺着溪水,三人一路往上,雾渐浓,树渐多,忽然一拨,眼前便出现了一座老庙,斜歪着的匾牌上写着太上老君四个大字,摇摇欲坠,生怕什么时候就掉了下来。
“到了!”玉儿欢呼道,一转眼已经跑到了门口处,缩着小脑袋往里直探。
这是苏君第一次见到老君庙,听老人们说,老君庙,从很久以前就在了,甚至比村子存在的时间还要久远。有座庙在,便有人去拜,渐渐,村里便有了拜老君庙的习俗,村里人拜祭,也不懂讲究,只是拿了些牲畜酒水拜罢便是;去老君庙不说路途艰险但深山老林的总有些危险,老一辈常嘱咐像苏君那样的小娃儿不准胡乱跑去老君庙,所以到现在,苏君也才第一次见到老君庙。
他没想到老君庙会是这么......这么破旧,石墙剥落、门楣松动倒也算了,就连那大大的牌匾也像个挂在树上的残破风筝,歪倒着,倾斜着,他盯着那牌匾看了好久,总觉得什么时候那牌匾会掉落下来,那时候自己也得离得远远的,免得被砸到了。
“苏君?呆子!你怎么站在那呀,快进来啊!”玉儿叫了一声。
苏君被这么一叫,回过神来,原来,趁着他发呆的时候,玉儿和大山已经跑到里面去了,苏君应了一声,心里却嘀咕道:这小妞怎么喜欢叫我呆子了......这么想着,苏君一脚已经跨进了老君庙。嘎吱!一声突兀的刺鸣声从上面传了过来,苏君赶忙地一跳,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是那牌匾被风吹动了些许,发出声来,苏君被这么一吓,又是退了几步。
“大山,这里东西不能乱碰,诶,你看这个小童刻得还可爱哦!”
“呵呵,很,很可爱......像,像......”
“像什么?大山,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吞吞吐吐的呀?“
“没,没什么。”
.......
苏君进了庙便看见玉儿和大山两人正东张西望,心中又对这两个小屁孩小小地鄙视了一下,自己倒是一副平静地模样环顾了一周,最终目光停留在了那中间处的一尊石雕上。那是老君的样子吗?
苏君心想,他好奇心起便走近了去,仔细地看了看那尊老君庙,结果便在玉儿和大山两人的注视下爬了上去......
“苏君!”待玉儿醒过神来,想拉住苏君,他已经爬到了老君的长白胡须处了。
没理玉儿和大山在下边干着急,苏君捏着老君雕像的胡须,使劲地扯了扯,发现根本就扯不动分毫便转为对老君头上戴的那顶帽子感兴趣了,说起那顶帽子,呈方形,四角勾心,仿佛一座雅亭立于头顶之上。
苏君扯了扯那方帽上的角,他用的力气大了,谁知啪啦一声,那石方帽竟真被他扯下了一个角。
“呀!苏君你怎么把老君的帽子给弄破了?”玉儿着急喊道。
苏君撇了撇嘴把那扯下来的小碎石一扔,道:“松骨头。”这三个字带着口音,偏儿化。想来是村里的土话了。
“快下来啊苏君!”玉儿双手摆出要接住苏君的形状,一脸的着急道,也不想想苏君要真这么摔下来,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接得住呢?
大山看了看玉儿,稍稍往前挪了下位置,也不说话,只是眼神紧紧地盯着苏君,脸上竟没有一丝慌乱的神色,小小的娃儿在这一刻称得上面不改色四个字。
苏君掰了一块,又想接着掰第二块,他自小无父无母,跟着他的那位老大爷生活,从小便一副大气横秋的样,说话也爱学些大人模样,此刻顽皮起来,倒是比谁都大胆。
他刚把手伸向了里面的一角,却不料摸到了毛茸茸的一处,定睛一看,一只白貂正对着他呲牙咧嘴,苏君被这么一吓,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便直向后倒了去,直到身子悬空才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玉儿冲上前去,却被大山厚实的身躯挡住了,只见他一个马步往前一踏,苏君便撞在了他的胸口处,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就在两人倒下的时候,那只把苏君吓得摔下来的白貂从那老君像的头顶上轻轻地跃了下来,落在了三人的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