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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5. 离开

柳时镇和战士卸下头盔,灰土刷刷的洒落一地。昨夜执行一夜任务的劳累让他原本有些肉感的脸消瘦了,比起和暮烟约会的样子,这时候的他显得更加机警老成。

“队伍,——列队!”柳时镇突然集合本来正在放松的队员,原来司令官来了。

“阿尔法队替布拉沃队出征辛苦了!稍息吧。”司令官示意,“最近阿尔法队完成了很多任务,考虑到大家都很辛苦,这次队里8个月长假的机会,决定给阿尔法队。”

“能问下是哪里吗?”柳时镇想到了暮烟。

“乌鲁克太白部队。现在开始休假两周,抓紧时间见见女朋友,两周后开始集训。”说完看了一眼徐大荣上士。

“团——结!”司令官转身了,愣住了的柳时镇才想起敬礼。

“为什么要给我们放假?”老幺问,公务员休那么久的假不是要解散吧?

“是派兵啦!”崔中士解释道,“派兵期间不会有特殊任务,所有就当放假咯。”

“哇!”老幺和任光南下士很高兴一段时间内不用出生入死了,两人开心击掌。完全没注意到队长和副队长心事重重的样子。

“准备好了吗?”主持人亲切的问到。暮烟微微点头。演播室的灯光在一声沉闷的响声后齐齐打开。依然是强到刺目的灯光,灯光环绕的人不再是那个头发凌乱,肿若蟠桃的姜暮烟,而是梳着过肩长发,穿着得体、每一丝微笑都充买了知性美的姜暮烟医生。在镜头前的暮烟自信的娓娓道来,和昨夜里那个无论心和眼都在流泪的暮烟好似两个人。

“姜医生您第一次上直播节目,却一点也不紧张,叙述的也如此通俗易懂,真的很厉害。”电视上女主持人由衷赞叹。

“其实我也很紧张,只是您没有看见。”暮烟谦逊的说。

电视里的暮烟穿着浅烟灰色的上装,明亮的眼睛笑着弯起,饱满的脸蛋还是让人忍不住有伸手触碰的冲动。

姜暮烟一直没有接电话,时镇只好直接去了医院。站在急诊室里,却看不到姜暮烟的身影。

“啊,请问,姜暮烟医生在吗?”他正好看见河护士路过,“一直都没有人接电话。”他不好意思地晃晃手机。

“哈哈,姜医生在那呢。”时镇顺着河护士指的方向看去,电视上正放着医疗节目,暮烟……在电视里还是那么漂亮!时镇不由得看呆了。

早上还在战场,现在倚在暮烟门口的门廊,门廊的灯安静的照下来,把时镇的白色衬衫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终于,远处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让时镇的心跳加快了。

暮烟下车,看见时镇在门口等她。在他离开的夜晚,她已经决定怎样面对他。

手里的咖啡一动没动。暮烟只是直直的看着时镇的眼睛。他听不到她心里的委屈,她的百感交集,她的心被冰冻的声音。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

“那天就那样走了,把你一个人扔下,实在是对不起。”

“我想听的不是道歉,而是解释。”暮烟冷静的说,“去了哪里?又是坐直升机走了吗?”

“没有,”时镇淡淡的笑了下,“这次没有走远。”他看了看暮烟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按规定,详细的情况不能说。”

“这样啊。”暮烟终于不看他了。

“不会是间谍吧。”她问他。

时镇低下头,默不做声。

“那真是心力交瘁的一天啊。”暮烟仿佛对着空气说,“还时不时的想起你——柳时镇先生。这个吸引我的男人去哪里了,他在做什么。”她安静的诉说。“可是现在见面了,我却不能知道,是吗?——按规定?”

“对不起。”

“是特殊部队吗?”

“差不多。”

“不是说要经常挥锹吗?”她好像反问,又好像讽刺。“受过枪伤,挨过子弹,这么说,也会开枪射击?”暮烟的视线,放在咖啡杯上。

时镇的脸上,看得出答案。

“这么说,也会杀人,和被人杀。柳时镇先生是从事这样的工作吧?”

时镇的神情肯定了她的话。

“只打坏人吗?”姜暮烟认真的问,时镇没有回答。她叹了口气:“我为了救那些危重病人,每天12小时以上待在手术室里。——这是我的工作,为了生命而斗争。而柳时镇先生的工作是——用死亡保护生命。”暮烟慢慢地说。

时镇没有回答。他看着那张吸引他的脸,无数次在天边也想念的脸,最终认真的说:“我是一名军人,军人必须服从命令。”他并不是在解释什么:“也许我所相信的善,对其他人而言有着另外的意义。但即使这样,我也会竭尽全力完成交给我的任务。”他的眼光没有在暮烟身上,而是飘在空中的某个点上:“这个期间,我在作战中失去了三名战友。他们和我从事这样的工作,是因为,总有人要去做这份工作。我和我的家人,姜医生和姜医生的家人,以及那些家人所爱的人——”时镇停下来,轻轻吸了一口气:“我相信,这是为了守护他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自由与和平。”

“我是一名医生,生命是有尊严的。在我的理念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超越生命。”姜暮烟本能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坚持。

“原来如此。”时镇安静的说。

“对不起,看来我们的相遇,不是我所期望的。”暮烟低下头,又抬起来看着时镇。

“可以理解。”也许就这是结束。

“告辞。”

“很高兴遇见你。”

暮烟的身体突然动不了了。

“回去吧。”时镇的微笑好像在安慰她。

他看着她走出咖啡店,在窗外从他身边经过。

她离开了。

不知道是咖啡店里的冷气太足,还是对于暮烟的离开带走他太多热量,时镇觉得身体好冷。驻地花洒里的水不间断的从头上淋下,让时镇觉得温暖。

他伸手擦了擦镜子上的水汽,已经许久没有认真看过镜子里的自己了。姜医生眼里的柳时镇,是什么样子呢?可是估计不会再有机会听到她的答案了。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徐大荣端着洗浴盆进来了。

“你不是也这么早回来吗?”柳时镇大尉反问,“没有见见明珠吗?一派兵就是大半年见不着。”

“那你见到医生了吗?”徐上士问。

“剃须刀借我用用。”柳时镇岔开话题。

徐大荣看看柳时镇:“听孔下士说,乌鲁克有很多美女。”徐大荣用十分认真语气说,“耕田的金泰熙,摘葡萄的Sistar。”柳时镇听了笑了,徐大荣也笑了。

时镇的脸色不再那么沉重,他把剃须泡泡抹在下巴上,就像平时刮胡子一样。

“请帮我包8份三明治。”暮烟对赛百味的店员说。“面包要燕麦的,其中一个多加橄榄。”

暮烟熟悉急诊室里宋前辈和河护士他们的口味。好久没去急诊看看了。暮烟走进医院,她的海报从中空天井悬下来,上面写着:。虽然身材娇小,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总有人能辨认出她,偷偷对着她拍照。

现在,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姜医生了。

“啊,看看谁来了!这不是平时在普通门诊见不到的大明星姜暮烟姜教授!”值班台前的宋医生第一个发现暮烟来了。暮烟哈哈大笑,拽着裙角模仿明星行屈膝礼。她没有穿白大褂,而是一套OL职业装。

“我不在这,大家肯定更忙了,真是对不住,请大家吃三明治啦。”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在手术室里那么拼命都没有争取到出头的机会,反而放下手术刀拿起麦克风竟然成了海星医院的招牌医生,还是特需门诊特聘教授了!”宋医生感叹,也由衷的为暮烟高兴,“给我留个火腿的。”他对正在拿三明治的崔护士说。

“特意给崔护士加了橄榄哦。”暮烟说。崔护士露出可爱的小牙,开心的挑起了三明治。

“我也觉得莫名其妙,谁能想到呢。”暮烟坦白,“有时候想想,这人生还真是有旦夕祸福啊。”

“而且我还在电视台的网站上看到,有人评论说你漂亮得连坐在主持人旁边也毫不逊色啊!不会是你写的吧?”

“哪有!”暮烟笑着否定。

“你不想知道那是谁写的吗?署名可是‘喔喔宋’哦!”

“‘喔喔宋’——是前辈你啊!哈哈,哎呀真是的,请您多吃点!”暮烟很受用。

“瞧你乐的!真是不觉得丢人啊。”金恩智医生过来,恶狠狠的说,“都这个样子了,还好意思到处说自己是个医生。”

宋医生转头看着她,暮烟也看她。

“看什么看!”金恩智恼怒的说。

“看的就是你!”暮烟毫不示弱,“你不也不是医生吗,你不就是老爸的女儿而已吗。”

“医生!要在手术室里才叫医生!”金恩智冲暮烟喊道。

“你也不在手术室呀。我们俩都不在手术室——我是因为忙,而你,是因为没本事。”暮烟冷冷的说。

“别得意了,你只不过作为我的替补上节目了。”金医生仰着好看的脸。

“还好意思说,我替你上了一次节目你就被人炒了。”

“你现在目中无人了是吧!你是不是觉得世界都是你的了!”金医生咄咄逼人。

“嗤,”暮烟瞧不起的哼了一声,“世界这么大,怎么可能都是我的。我只是重新拿回来一个被你抢走的名号而已!”暮烟说,“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我先走了。”暮烟对其他人微笑的招呼,留下气哼哼的金恩智。

“哎呦,算了算了。”宋医生劝到。

“今天情况怎么样?”暮烟一边穿上白大褂一边特需病房的护士。

“儒成电子的夫人又入院了。”

“为什么?”暮烟奇怪道,“不是昨天才出院吗?”

“听说回去了又被大夫人赶出来了。”小护士说。

“真是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酒店嘛!”暮烟不满的说,“走吧,我们去看看我们的贵宾们吧。”

暮烟搞定了财阀病人要求做的亲孙子DNA鉴定报告,大律师的找小女朋友的“烦恼”等等奇葩事情后,一个人来到天台。

再也没有和柳时镇联系过。时镇也没有任何消息。夜晚降临,围绕着的高楼的灯光,远处的地面传来的车声,一切都和遇见时镇的那天一样,可是没有直升机,没有他。第一次在急诊室和他刹那间的对视,手指无意的碰触,他扶着她肩膀的温度,他的玩笑话,他皮肤上的伤痕,无论睁开眼还是闭上眼他的笑容,怎么……也抹不去啊!想他……首尔的夏天,来了,他不在。没有电话,没有短信,除了通讯录里的名字,没有任何关于他的痕迹一样。而这一次离开,就变成相交后的线,从此陌路来。他在哪里?在做什么?还在战场吗?而最终,暮烟回到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柳时镇是谁?为什么……还是这样想念?

没有答案……

生活又有什么答案呢?

从幼年时,为了改变人生,她一直做一名优等生。学习是她逃避生活苦难的出路,是她最感到轻松的事。医科大学的时光,基本都贡献给学习研究了。年纪轻轻就成为胸外科专家,却在评教授这条路上历经坎坷,然而否极泰来,人生似乎又上了一个台阶。这不是想要的吗?当医生,不是为了赚钱过更好的生活吗?那个在非洲的姜暮烟已经是过去,那拿着手术刀的姜暮烟医生也变成过去又能怎样?

“一段时间之内,大概都没有机会性感了吧。”

高跟鞋的倒影在光滑的塑胶地面上。暮烟把插在裙兜里的手拿出来,转身离开。

中午暮烟和急诊室的人一起吃饭。

“听说这次要派医疗队去海外支援。”

“派到哪里来着?”

“乌鲁克。我们海星集团不是在那里投资建一个电站嘛。”

“乌鲁克是哪里?”

“巴尔干半岛的最南边。”河护士可能已经看过百科信息。

“唉,说是去支援这么伟大,其实就是找几个没财力没背景的去那又苦又累的待着。”宋医生评论道。“像我这种没财力,没背景,还没运气的,肯定要被派到那了。”宋医生一副愁苦的脸,伸着胳膊趴桌子上了。

“你有情有义的,还有外貌啊!”河护士认真说。

“真的吗?”宋医生一下子来精神了。

“哇——”大家开心地起哄。

“我要报名!张医生已经同意了。”致勋说。

“你可真是!张医生马上就要生了!你去干嘛!”暮烟立即拍了李致勋医生一下。

“就是因为生下来就走不开了,所以才同意我去的。”李致勋相当感谢老婆的支持。

“不好好做你的富二代,偏偏立志要当施韦泽。你要是立志当比尔盖茨,人生该有多轻松啊!”姜医生嘟着脸教训李至勋。

“姜医生。”是理事长韩硕元来了。大家一下子肃静起身。“姜医生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吧,跟我一起吃个饭。”说完就走了。

一桌子人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松了口气坐下。

“刚才……理事长是对我发出约会邀请了吗?”姜暮烟想确认下。

“天哪!怎么办?”崔护士激动地把小手握成拳头放在脸上。

“是呀!怎么办!”暮烟双手捂脸害羞地笑着,眼睛偷偷从指缝间看着大家。

“现在我们姜暮烟教授最需要什么?”宋医生问。

“粉丝团?”李至勋医生猜。

“是战略婚姻——战——略——婚——姻。”宋医生强调了一遍。

“理事长离过婚呢。配不上我们姜医生。”至勋很维护前辈。

“怎么配不上啊,姜医生有什么优势?年纪轻?有背景?”宋医生分析,“所以离过婚是利不是弊啊!”

“啊——我要是借着这个机会来个咸鱼翻身,怎么样?”姜医生边吸着果汁边调侃道。

姜医生站在玄关,理事长站在房间里。

姜医生没有想到,理事长觉得太自然不过:“怎么了,进来吧。”他边邀请暮烟进来,边脱去西服外套。

“晚饭在这里吃吗?”暮烟呆呆的问。

“你来不是纯粹为了吃饭吧?”理事长暗示。

“不是说空中酒廊吗?”暮烟没有进房间。

“空中——”理事长转身向酒店套房的露台,“酒廊——”理事长转到另一边看看迷你吧台:“这不是都有了吗,还需要什么吗?”他摊开手问道。

“礼貌!”姜暮烟回答,“——看来我是痴心妄想了。浪漫。”

“姜医生是这种类型的?”

“没想到理事长是‘这种’类型的。”姜暮烟讽刺。

“全医院上下都知道我是急性子。”理事长并不辩解,“是你先洗,还是我先来?”他说着要脱掉西服背心。

暮烟走了进来,理事长开心的笑了:“这就对了。”他张开双臂,而暮烟举起了手里的挎包——

“你不是想打我吧?”理事长身子向后仰——不会真想打我吧?

暮烟没有说话。她的手停在空中,然后手里的包重重的打在理事长的脸上。

“你打了理事长?!”表医生如果不坐轮椅的话,估计要直接站起来了。

“啊——怎么办。”姜暮烟懊恼的趴在表医生的桌子上。

“你真的打了理事长?!!”表智秀医生伸着脖子又问了一遍。

“啊!对!我都想杀了他呢!”姜暮烟很愤慨。

表医生瞥了暮烟一眼,表示相当反对这个想法。

“唉,你说不会把我辞了吧。我可是这个医院的招牌啊。”暮烟心存侥幸。

“他可是理事长啊。”表医生一语中的。

“下午还要开会,这可怎么办啊!”暮烟彻底趴在桌子上了。

“好,下一个议题是——”理事长站在阶梯会议室的讲台上有条不紊的说,“关于派遣乌鲁克医疗小组人员名单确定的事——在考虑了自愿申请的基础上,为了显示出我们医院最高的医疗水平,院里决定派我们医院的招牌明星医生——姜暮烟医生,作为医疗小组的组长,带队前往乌鲁克。”

姜暮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报复——让她直接离开医院,离开韩国啊!

大家也哗然一片,没想到站在巅峰的姜医生居然就这样突然被贬到海外。

“人生真是变幻莫测啊——”坐在后排的宋医生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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