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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7.战友

夜深了,战士们和医疗组还继续着救援工作。各部门人员分成两个小队,一队去坍塌的建筑里救援,一队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照顾伤员,没有特别情况的时候还能合下眼睛,算是难得的休息。

一等兵金起范挂着受伤的左手坐在一块黑板前。

伤员人数:32

死亡人数:13

两组数字,已经被擦改过多次。

崔中士和另一个战士抬着担架回来了。他已经战斗了一天了,有些疲惫地喘着粗气。

“要叫醒医生吗?”金起范腾的一下站起来,想争分夺秒地挽回可能挽回的生命。

钢盔上的灯条下围了一圈暗影,崔中士摇了摇头,一向面无表情的他,此时显得沉重了许多。

金起范的脸上,表情从失望到悲伤,默默的吐了口气。他的动作缓慢了许多,伸手将“死亡人数:13”的3抹掉,在比黑板其他地方多了些粉末的几厘米的空间上,工工整整地补上了“4”——

死亡人数:14

金起范看着这个数字,心情沉重。

*

这是地震后的第一夜,每个人都知道,即将到来的黎明,这个数字还会增加。接下来的几个白天与黑夜,都将深陷在物质的匮乏,死亡的悲伤和精神的巨大消耗中。他们需要在这个与外界切断了联系的世界里,找寻精神的支撑点。

此时,传来螺旋桨的轰鸣,远处一架军用直升机突然出现,盘旋在夜空中。

金起范站起来,他入伍有些时候了,并不陌生的声音却是第一次让他倍感振奋。声音惊醒了打盹的医生们,大家迟缓地站起来,向直升机的方向看去。

两条绳索从直升机两侧垂到地面,夜色和扬起的尘土中,视线并不清晰,不过借着直升机下方探照灯的亮光,依稀可见几个人影沿绳索滑下。

六名特战精英绳降后排成一排,大步从远处走来。身后直升机将他们的剪影清晰地勾勒出,仿佛传说里从天而降的英雄,降临在这灾难的人间。

*

柳时镇大尉。

六名战士离这里还有很远的距离,黑暗中连是否是来自祖国的支援都无法确信,而姜暮烟心里却心跳加速,涌起了强烈的感应,这些身影里一定有那个本来可以属于她的男人……

*

全副武装的柳时镇大尉降落地面,急切地向前走去。他的心比脚步更急,姜暮烟可能会受伤,甚至可能会……他摘掉钢盔,希望眼前不要有一丝一毫的障碍,希望在他能看清这里的第一眼,就是姜暮烟的脸。

百米左右的距离,时镇每一步心里都是暮烟的身影。他是军人,在任何危难之际都要率先挺身而出,但不是每一次,都像这次主动请缨,非来不可。因为他的阿尔法小队音讯茫茫,因为他爱的姜暮烟医生生死未卜。

他要看到她平安,他要伴她左右,并肩作战。

柳时镇已经走到六人的最前面,就像他在机场与姜暮烟重逢那次一样,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最前面。太白部队的战士看见是中队长归来,已经开始集合。时镇的目光穿过队列张望,终于看到了那张牵挂的脸。

他目光躲避着集合的战士,急切地确认她有没有受伤。万幸,这个坚强的女人果然没事。

四目相对,他看到暮烟的眼里泛起晶莹的泪光。他读懂了她的期盼和思念,尽管两人遥遥相望,但她的眼睛,诉说了太多。柳时镇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睛氤氲起了湿气。

*

“医生……”有人拽住暮烟的手臂,“我的同事受伤了,需要治疗。”是一位当地的工程师。

她不舍地将放在时镇身上的目光收回,对工程师点点头,背上急救包转身向后方的现场走去,但她依然回头不停的看着时镇在战士的队列前若隐若现的脸,直到不能再看。

*

时镇这才将目光收回,落在眼前列队的战友身上。

“部队,立正!”崔中士下令。

“向中队长敬礼!团——结!”战士们随着号令齐齐举起手,放在眉间,久久没有放下。每个人脸上,汗水在泥土落满的脸上,晶晶发亮,气质刚毅。队长的回归,让他们无比感动,这是军人与军人之间的战友情谊,是无法言语只能意会的。第一排,崔中士,任光南,金起范,此时眼里都闪烁着泪光,他们的队长回来了!

柳时镇抬手回礼,眉宇间散发着领导者的威严,不停扫视地眼睛却写满了关心。

“大家辛苦了。有没有受伤?”

“没有!”战士们齐声回答。

“非常好。”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些,“现在,发电站内部救援行动正式开始。”来自中队长的命令,让战士们士气高昂。

“有没有需要例外的?”

“没有!”

“很好。”柳时镇感受到了大家激动的情绪,“作战的注意事项只有一个:千万不要受伤!因为我们受伤,就意味着需要我们救援的人多了一分危险,知道了吗?”

“是!明白!”战士们闪着泪光回答。

“很好。现在各归其位。”柳时镇说。

*

(徐大荣,明珠待补)

*

姜暮烟转过残留的柱子,这里没有任何声音,她急匆匆地寻找下一个救援地点。外籍工人送给她的鞋子却很不给力地松了鞋带。

已经很疲劳的姜暮烟皱了下眉头,费力地放下沉重的医疗背包,蹲下身来拽住了鞋带。

有人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单膝跪在了她面前。

来的男人将钢盔默默地放在她的脚边。

她感觉到了他的呼吸,那么熟悉,温暖,安慰的节奏的呼吸。他离她很近,近到感觉他也低着的头上的发梢都快碰到她的头顶。

一双带着他习惯使用的战术手套的手伸来,温柔地接过她手里的鞋带。

暮烟抬头,看到了柳时镇英俊的脸。他低头帮她用力系上鞋带,每一个动作好像分解了一样,缓慢,有力,直到系完,他还保持着最后的姿势没有动。

她收回脚,站了起来。

柳时镇心一沉,手按住了身旁的钢盔几秒,被拒绝后再次相见与地震之后,他的心复杂沉重。他借着按在钢盔上的力,也起了身。

他的眼里写满了心疼,刚才系鞋带的时候,除了姜暮烟灰土土的脸,他清楚的看到了她腿上无数的伤痕。

两人言又欲止。

太多的话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

终于,时镇平缓了下心情,挤出一句话:“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娇小的暮烟站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褐色的瞳仁被泪水包围。

“一直很后悔,那天早上没有见你一面就离开了。”他话音未落,暮烟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一样哽咽了起来——他什么都明白了,这个女人,注定要做他的爱人,他的伙伴,他的战友。

“救援的时候,我不能在你身边,所以,千万不要受伤。”时镇一字一顿的说。

她没有说话,深邃的眼眸看着他。

“注意安全。”

“大尉你也是。”她开口说道。

他听到了她回应他的声音,微笑地忍住泪,收回不舍的眼光,带上钢盔,从她身边大步向需要他的地方走去。

如此,就够了。

暮烟背上背包。

两人背向而行。

废墟上,燃烧产生的浓烟继续向天空翻滚着,仿佛要告诉太阳灾难的力量。然而,人们的心里,已经做好面对这惨痛世界的准备。

因为爱,所以不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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