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长啸完,满身怨气,一脸恨意地看着江立。
“你是不是真的?”少年声音沙哑。
“我想你们应该有确定我身份的东西。”江立回答。
“我没带。”少年出门也不是为了找姜氏之人,不可能把东西带在身边。
“那走吧。”江立说着沿原路返回,少年跟着。
“休息一下。”回到昨晚战斗的地方,江立知道离少年的家不远了,实在疲累不堪,他得养好精神才能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江立在密林边上找了块草地,坐下伸直双腿,靠在树干上闭眼睡了起来,就像他当乞丐那会儿睡在酒楼的墙根下一样。他身上有种强大的自信,他相信少年不会袭杀他。
少年确实有好几次想要动手,他不能凭借江立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他,万一是骗他的,他便会家破人亡,但是江立展现出来的信任让他下不去手。
江立睡到日头西斜,睁开眼,少年已经烤好了两只野兔,身边还放着一只半大的野猪,见江立醒来,递了一只野兔给江立。这种幼生期的妖兽体内妖核残缺不全,符力大都在蕴养血肉,吃起来实在鲜美。少年的手艺确实不错,烤的外酥里嫩,肥美汁多,在这野外之地也是香料齐全,看来没少干这种事。
江立吃的满口流油,他有点奇怪,兔子烤出来是干瘦干瘦的,怎么会这么油滑,爽口呢?少年显然是有秘诀的。吃完肉,江立看着少年熟练地将自己清洗了一下,整理好衣服,拿起水囊喝了几口,看起来就像从来没有经历过厮杀,只是出门野炊了一样。
“你多大了?”江立不敢问少年的姓名,他若连对方的姓氏都不知道,少年祖辈等了十万年的姜氏竟是这样,估计会寒透他们的心,江立无颜面对。
“十六。”少年说完就要扛起野猪。
江立抢先扛在了身上,然后指了指少年的衣服,意思是你都洗干净了,还是我来吧。反正江立衣服经过连番战斗早就破破烂烂了,符袋里也没衣服了,只能这样了。
少年在前边领路,带着江立翻过一道山梁,过了几条小溪,在夕阳未下山之前,来到了一处山谷。谷外有条羊肠小道,路外野草遍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有条十几步宽的小溪缓缓流过。
在夕阳之下,江立被眼前的美景陶醉了,仔细的欣赏着四周,小谷三面环山,小溪从最里边的山坡上流下,发出哗哗的声音。
“哇,哥哥回来了,都怪小麟不听话,害的哥哥出去这么久”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拉回了江立的思绪。
江立寻声望去,看到一个身穿褐色兽皮衣,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小女孩,约有六七岁。抱着一只独角,麋身,牛尾,马蹄的异兽,看起来像麒麟,却感觉少点什么。小女孩一边说话一边拍着小兽,像是在责怪小兽给哥哥带来了麻烦。
江立明白了,小兽应该是贪玩跑出了山谷,遭到那群人围捕,少年出谷救了小兽,自己被围,再到江立出现。
“咦,你是谁呀?”小女孩抱着小兽警惕地看着江立,退后了两步,怀中小猫大小的异兽好像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情,发出示威性的吼声。
“我也是你哥哥,只是你没见过,你看这是你哥哥打的,是我背回来的。”江立举着野猪对小丫头示意。
“真的吗?”小丫头疑惑的歪着头看着少年。
少年没有回答转身走进谷内,小女孩许是抱累了,放下小兽,蹦蹦跳跳的去追赶少年,小兽也发腿狂奔,江立走在最后。
谷中一面靠山的地方建有九间木屋,组成了一个院落,院外不远处,分布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坟包,刺的江立眼睛生疼,江立停步,少年瞥了江立一眼嘴唇抽动,最终没说什么进了院子。
进了小院,少年让小女孩带着小兽回屋,然后让江立放下野猪,看到江立的装束皱了皱眉,带江立进了院中最大的那间屋子,屋中灵位摆放如山。
少年推开门的那一刹,江立屏住了呼吸,心中压抑,看着最上面的那只写着先祖洛东守将沈毅之灵位的木牌,江立闭上了眼睛,心中哀痛,不禁想到江氏有没有这么一间屋子,江氏百年必亡,这灵位恐怕只多不少吧。
江立有时也想过上古的帝朝到底有什么魔力,让无数个家族,无数代人,苦苦坚持十万年,只为等待那一声出征的号角,他想不明白。
江立站在门前站了许久,少年打开房门之后,将他奶奶扶了过来。一个头发皆白,弯腰驼背,满身皱纹的老太太,走几步都要喘好几口气。
江立让开路,上前去扶老太太,被少年挡了回去,少年扶着奶奶坐在了屋内的椅子上。江立抬脚进屋,一步步极其庄重,拿起香案上的香点燃,拜祭了一番,插入香炉。
少年得到老太太的示意,从灵位之后取出一方帅印,看着江立。江立从怀中取出帝令,帅印顿时光芒绽放,江立手中的帝令也温热异常。
哈~哈~,看到如此,老太太大笑,笑得泪流满面,浑浊的泪水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流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江立听出了十万年的心酸,沉默无言。
老太太笑够了也哭够了,扶着椅子的把手挺了挺身子,用苍老的声音缓缓讲道:“这沈家的祠堂以前是不让女人进的,规矩极严,后来允许女人进了,但也没几个人了。以前牌位一块一块立,后来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就一代一代立。”
江立心如刀割,面色凝重。
“以前的先祖呢,还等着姜氏,可后来的子孙们等不到了,不想等了。他们只是遵循着先祖的意志等姜氏,他们想告诉姜氏,我们先祖等了,他们无愧于你姜氏,我们不想等了,我们只是为了先祖。”老太太平静的话语说出来一代代人的心声。
江立听完,举起帝令道:“我以姜氏之名,谢沈氏先祖,沈氏之约已完,沈氏后人祖约当解。”
少年手中帅印,突然间光芒四射,化为飞灰,闪着荧光落于牌位之上,江立向老太太鞠躬表达谢意。
深夜,江立躺在木屋中,难以入眠也无心修炼,他现在才发现代姜而行不是一件舍身忘死就能干的事,有些东西的沉重他担负不起。
……
“我家先祖是洛东防线的第一守将,为帝国监察抵御着兽族亿万妖兽,帝国顷刻崩毁,帝朝命令来不及传达四方。我家先祖依照职责坚守洛东防线,帝国崩毁,兽族趁乱而起,集结亿万妖兽大军攻破了防线。洛东守军全力奋战,死伤无数,军库资源消耗殆尽,最终溃败。妖兽攻入洛地之中,先祖无力回天,听闻姜氏之劫后,率旧部族人隐退,等待姜氏反攻,没想到等了十万年。”少年名叫沈墨,昨晚之后,整个人好像放下了包袱,原本僵硬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江立换上了兽皮衣服坐在山坡上听沈墨讲着祖史,看着山坡下和小兽打闹一团的小女孩,心中也没那么沉重了。
“那只兽名叫惊麟,是先祖坐骑的后代,有麒麟血统。”少年向江立解释了一下小兽的来历。
江立恍然大悟,没想到惊麟山竟有如此来历,惊麟兽确有其事。
“你以后准备干什么呢?在山里陪着奶奶,妹妹?”江立与沈墨随意交谈着。
“奶奶身体不好,等奶奶过世了,我带着妹妹去外面看看。”
一个人要有怎样的经历才可以把亲人过世说的这么波澜不惊,江立在祠堂中看到了沈墨父母的牌位,他不敢问沈墨父母出了什么事英年早逝,即使沈墨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有些符药可以延年益寿,你可以去外面找找看。”江立为少年提议。
“那种东西珍贵无比,找到了又能如何,我根本得不到。”年少的沈墨看起来暮气沉沉。
“你刚才说的军库是怎么回事,说不定那里有符药。”
果然,沈墨听了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江立,“军库是给军团提供补给的仓库,当年资源都已耗尽,不过有一座军库规格极高,先祖帅印打不开,你可以带我去吗?沈墨愿以命相报。”说着便要起身向江立拜下。
江立抬手按住沈墨的肩膀,制止了沈墨起身,说道:“里面有没有符药还不能肯定,你不必如此,这十万年的东西了,早就不属于姜氏了,应该归于天下人。”江立压根儿不担心进不去,拿着帝令要是都进不去,那得要什么?帝玺?又不是国库。
沈墨愕然,旋即对江立佩服无比,心中暗道姜氏就是姜氏,这气魄,竟然将自家之物归于天下人。却不知江立那算什么姜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