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请坐,来尝尝我们大凉山火盆烤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一个洪亮豪迈的声音响起,只是声音显得无比做作,如蹩脚演员在背台词。
我循声望去,见二楼中央一个圆形档口,档口内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正向我们招手。档口四周挂满了各种长条形的肉块,像肉帘子一般,把他围在中间。
整层二楼零散的摆了十余张凉山烤肉的桌子,桌子中间竖着个圆形铁皮筒,占了整张桌子的大半,高约一尺,筒内隐隐还有未熄的碳火。
二楼两侧的窗子挂满竹帘,或垂或卷,窗外雨声大作,不时响雷阵阵,我虽穿了件薄外套,但在这夏日的雨天也觉得有丝寒意。
想到身边周蓉只穿了件连衣短裙,便脱下外套,帮她披上,周蓉抱着黑狼,感激的看了我一眼。
我们走到档口前边:“老板,我们才吃了午饭,你就帮我们泡两杯茶吧,我们坐着休息会。”
想到楼下那可能是活尸的前台姑娘,还有脚不粘地的彝装小伙……每个人都透出古怪,我可不敢吃这些来历不明的肉类。
“要不要来半斤白酒和份水煮花生?天气降温,喝酒袪寒!”中年人开口问道。
见他热情,也不好拒绝,就算他们在花生和酒中做啥手脚,大不了不吃就是了。便点了点头,和周蓉去靠窗的桌子相对坐下。
见那中年人在档口内忙碌,我轻声问周蓉:“你发现什么问题没有?”
“这个波为不仅养鬼,还养尸,除了路口的那小姑娘,其它的非尸即鬼,还让这些东西给他打工,很是抠门,欠钱不还,比较符合他性格。”周蓉的看法与我大致相同。
“他养的鬼倒底是人的灵魂或人心的魔鬼?”
“人的灵魂本性善良,容易被控制,一般道士只会养人类的灵魂,再将灵魂用法术灌入尸体,让它受施法者控制。而心魔脱离人体后,野性太重,是很难驯养的,只有高手才能为之。”
周蓉眼里又现出一丝惊惧:“刚才那个彝族小伙子,就是他养的妖魔。”
她这番话,倒让我长了不少见识。这个波为连妖魔都敢养,难怪周蓉会有惧意。
我看了看周蓉怀里的黑狼,虽然它还是蜷在那温暖酥软的美人怀里,将头深埋,但它本是与我一体,我能清晰感受到它的害怕。
我向周蓉伸出手:“你把黑狼给我。”
接过黑狼,那中年人也端了盘水煮花生,提着个酒壶走了过来:“两位,今日实在不巧,遇上大雨,相见即是缘份,我来陪你们喝两杯。”
言毕也不管我们同不同意,就在我右侧对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们旁边不会又坐一具活尸吧?
白发中年人坐定后,便打开酒壶,将三杯倒满,分别摆在我们面前。见他那只端着酒杯的右手白晢修长,和他已渐苍老的容貌极不相配。
道术反噬?未老先衰?难到他是……
倒好酒后,他将花生一颗颗摆在自己面前——这货啥不玩,居然爱玩花生?
“你们应该不是专程过来游玩的吧?”中年人一手在桌上摆弄花生,另一手向我们举杯。
“我们是来找你们董事长波为的。”我也举起酒杯,假装喝了一口。
“找他何事?”中年人放下杯子,继续低头玩他的花生。
“受人之托,帮人收债!”
眼前这中年人面老肤嫩,怕是邪术反噬所致,他可能就是我要找的债主波为,便不再拐弯抹角。
“哦~”中年人终于停下摆弄花生的双手,右手拾起一颗,抬头向我看来。
随那眼光,一般阴寒的杀气向我侵来,我轻轻把黑狼放在身傍,暗暗戒备。
“来我们这里的,只有游客,没有收债的,两位怕是走错了地方吧?”中年人淡淡回道。
我从包里拿出欠条,递到中年人面前,却瞥见他在桌上摆出的分明是一张“太极八卦图”,虽然极似八卦图,却只有三卦。
东南风位巽卦对准周蓉,西南地位坤卦对准我,北方水位坎卦对着他自己。中间太极只摆出两仪阴区一点,而阳区那颗缺失的花生,正在中年人手上。
我生前对这些道家法术并不感兴趣,现在怎么会识得这些?难道师父那招“学博”起了作用?
见那张欠条刚碰到这“太极三卦图”上方,立即似被无形火烧,收手不及,缩回来时只留下拇指与食指之间的一小块纸片。
“现在欠条没了,二位不如就在这石林异景玩上几天,也算不枉此行,董事长回来后,定会给二位一定的经济补偿。”中年人眼角鱼尾纹深深皱起,笑得有些得意。
“波为,你就别装了,欠条不在,债还在!你不仅不还人家钱,还施法把个大活人成弄成半个残废,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出老相——这债,我不向你收,老天也会向你要的。”我双眼紧盯眼前这位中年人,打开天窗把话说亮,看他是何反映。
“哈哈哈,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我这要债的,都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我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波为终于撕下伪装,眼露凶光。
“那是因为你没遇见老子!”我一声暴喝,早已蓄力的右拳向波为打去。
周蓉也化成一缕黑烟,就要闪到波为身后。
就在这时,波为“破”的一声轻喝,手起花生落,那副“太极三卦图”完整无缺。
时间瞬间变慢,周蓉化身的黑烟慢慢吞吞的飘着,我自己的左拳也似遇到万钧阻力,估计等它落在波为脸上的时候,黄花菜都要凉了。
波为站起身来,从盘里剥了颗花生放在嘴里:“不是没给你们机会,在路上就给你们警告了,你们如此不知轻重,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他走到周蓉化身的黑烟边上,轻轻一吹,黑烟就改变了方向。
“阿黑,这魔女至少百年修为,不知吞食多少魂魄,你拿去享用吧。”
一团浓雾卷着雨水从窗外飘进,变幻成人,正是接待我们的彝装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