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青萍今天的心情很好,非常好。天气这样好,日头这样高,不时还可以听见山林里的布谷在歌唱。胯下火焰飞快地奔驰。后面跟随了三辆马车,这都是聘礼,都是他亲自准备了送给玉莲的礼物。他今年满二十岁了,行了成人礼,终于可以迎娶朝思暮想的姑娘过门。——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心情都会很好。何况他去年冬天跟随叔父去塞外驱赶匈奴,立了大功,年轻的大唐皇上亲自许他赏银百两,加为一品御前带刀侍卫。
人逢喜事精神爽。柯青萍本来就俊美的脸上更加神采飞扬,腰间的无涯剑不时轻轻撞到那块翠色的流云百福玉佩,他按住无涯剑,紧张得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今年他来迟了,可他就要迎娶玉莲了,这次是他最后一次来山间探访她。她会原谅他的。
胡府就在不远处,依稀可以从烟尘里分辨出那显眼的“五岳朝天”的马头墙。胡家素来行事低调,所以乡下这座大宅子也只是依照风俗重新粉刷了下,并没有京城里那座官邸豪华。不过胡老爷终究是在长安城里做刑部尚书,门头也比别人高些,所以混在一堆民居中间依然很显眼。
身后马蹄滚滚如踏雷,却只听见声音,看不见人。柯青萍终于回过神来,惊觉自己不知不觉已把家丁们远远甩在身后。他哑然失笑,立在原处,耐下性子稍等片刻。
曼童就在这个时候窜到了他的马前,只手掣住枣红马的缰绳。“你叫柯青萍?”她昂头问他,一身淡红色杏子衫随风轻轻扬起。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柯青萍微微一扬眉,不过他今天心情好,打算不与眼前这个村姑计较。“正是在下。姑娘有事吗?”
“原来你果然很好看。”曼童回答得完全文不对题。
柯青萍失笑,他不否认受到这样的恭维很受用,但是此情此景未免过于诡异。他正准备打发掉这个不速之客,突然被她伸手一拉,轻巧拽入后面的树丛。柯青萍将门出身,身手自然不弱,但是此刻一个不提防,居然被这个年纪轻轻看上去还有点傻乎乎的村姑拉下马来,他有些恼怒,然而不等他说话,那姑娘又轻轻打了个手势,“别动,出去就有杀身之祸。”
再好的人也有脾气,又不是泥娃娃塑的!
柯青萍正准备翻脸,却听见方才隆隆的马蹄声都停住了,他这才惊诧地发现眼前出现的不止是柯家的随从,还有许多官兵。从衣服上判断,当是禁军。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要知道禁军是轻易从不离开京师的,如今出现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眼前这几百个禁军走错了路;第二种,他们是来捉拿犯人的,而且是皇上御笔批红的朝廷钦犯。
第一种可能形当然不存在,但是要他相信第二种也绝对不能。别说他家老爷子还在长安城里稳稳当当地当着他的护国将军,就连他本人也刚受过皇上嘉奖,他实在想不起来此刻这些人出现的目的。但是不等他猜完所有的可能性,那边已经有人发话了。
“护国将军之子、御前一品带刀侍卫柯青萍何在?”为首的官兵厉声喝问。这群人来得急,竟然人还在马上,就已经出声发问。看那架势,来者相当不善。
柯青萍几乎是出于本能就要冲出去,然后跪下来接旨。但是曼童拦住了他。柯府家丁们个个面面相觑,全部被拦截在当地,不得动弹。“三少爷刚才还在这里,想必树林里小解去了。”禁军们也发现了停在林子外的火焰,“马还在,人应该走得不远。”
为首那人略一沉吟,“给我搜!”
“是!”齐刷刷一阵下马声,立刻有许多人向树林这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