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透寒窗,左思源揉了揉稀松的眼睛,看见大弈正在吃力的为强弓上弦。从昨晚到现在两人均粒米未进,大弈脸色有些苍白,左思源奄奄坐起。大弈将随身携带的一个香囊交给左思源。
左思源将布囊闻了闻,随口说道:“赤狐之心,此物甚是难寻,时常贴身佩戴可养魂,亦有解毒之功效。怪不得你可以在瘴气中行走自如。赤狐世间极为少见,终身傍火山而居,速度极快,狐毛为火红,遇见危险便跳入火山隐藏,其在火山熔岩之中可以呆多久,无人知道。赤狐全身都是宝,其皮毛可防火,其心可养魂,其肉可延年益寿。人皆为钟天地灵气而生,聚魂凝魄,魂主神之门户,魄为魂之载体,合二为一方能存于世。你把赤狐之心给我,你呢?”
大弈表面还在埋头整理箭矢,内心却无比惊讶,左思源小小年纪只是问问就知道那是赤狐之心,而且他竟对赤狐如此了解,所说内容和父亲当日所言完全一样。他抬头看着左思源,发觉眼前的小孩竟像谜一样,自己怎么也看不清。
“我常年出入镇玉鈎山,只要不进入山的深处,瘴气对我没有多大伤害”大弈随口说道。左思源也不客气,欣然将布囊挂在腰间。
大弈带着左思源再次来到镇玉鈎山,却看见成片树木皆被拦腰撞断,树身布满各种爪印,大地仿佛被犁过一遍,鲜血满地横流,树叶都变成了暗红色,各种兽类的尸体遍地,特别是凶兽的尸体居多,很多都是被活活撕成两半,如此景象满眼皆是,仿佛走进了炼狱。
如此惨状从未见过,森然之感袭遍全身。大弈双拳紧握,身体隐隐颤抖,脸色愈发苍白,仿佛有一把无名之火在胸中燃烧。他尽量深呼吸使自己保持清醒、冷静。左思源默默的看着,眼角泛起泪花,小手轻轻抚摸着腰间布袋。过了许久大弈才慢慢往前走去,左思源亦慢慢跟随。
突然大弈转身说道:“小兄弟我欲进镇玉鈎山一探究竟,你先回去吧,不要跟随了。”大弈说完便一个箭步向着山林深处走去。
左思源脱口而出:“你既然知道这是龙坤所谓,难道还要进去,你进去无疑是找死。”
大弈身子一颤,背对着左思源坚定地说道:“万物皆顺应天地而生,本就没有高低贵贱。物种间虽有攻伐,大多时候是为了生存所需不得已而为之。龙坤却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意屠杀,视万物为刍狗。如果让如此灭世之怪物存活于世,那世间万物能存活的能有几个。我能力虽然低微,但遇到就不能袖手旁观。就算这会失去生命,我也再所不惜。”
“但你将赤狐之心给了我,你如何通过深处的瘴气?我还是先和你一起进去吧,相互之间也有一个照应。”左思源无奈道。
据中荒史记载龙坤乃上古凶兽,额间生而三眼,人身蛇尾,无足臂颀长,力大无穷,长约一丈,身粗尺许,行动如风。现则天下大风。龙坤擅舞,喜于月下跳舞至天明。传说为伏羲女娲的嫡系后代。但其性情也异常残暴,怒则天下横尸遍野。传言龙坤额生第三眼又称地狱之眼,每次睁开都会天下大乱。黄帝统一中荒,与龙坤大战于秋沃之野,龙坤大败将死,忽睁第三眼,天地顿时陷入混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伤者无数。当天地重现时,黄帝军数万人却相互攻杀,双眼如血如疯魔般,直至全部战死。在此之后黄帝亦不敢将龙坤逼入绝路,便封印于镇玉鈎山中。至此之后龙坤再没出世,一直在镇玉鈎山深处。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入了山林深处,里面的景象更加凄惨,满地都是尸体,无一活物,瘴气也更加稠密,浓如墨久久不散开。
此时大弈已不再避开地上的尸体,每每从其上踏过,每一步下去都是深深的脚印。若仔细观察大弈可以发现他的眼睛已不再是蓝色,而是血红色,气息也越来越沉重。左思源看着毫无生机的山林,默然间听到大弈的呼吸,心中升起莫大的危机。
突然大弈回身双腿微曲奋力一登,奇快地扑向左思源。大弈双眼血红,牙齿外露,唾液如水柱般流下,喉间传出骇人的吼声。此时的大弈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人,而是一只暴走的野兽。大弈本来就离他很近,称得上有心算无心,左思源刚感到不妙,想后退却来不及了。惶急之下顺势向后倒,将要倒地之时顺手在地上捡起一根断裂的兽腿骨,刺向扑上来的大弈。
本来左思源年纪较小,身体也并不是很健壮,但此时大弈势大力沉向下扑,全然不顾那锋利的骨刺。当他的手将要触到左思源的时候,骨刺也顺势穿透大弈的身体,暗黑色的血液如注。重伤后大弈并没有放弃眼前的猎物,挣扎着扑向左思源。这顺势一刺也将左思源的力气耗尽,已是强弩之末。
“死定了这次,早知道就不来了”,左思源欲哭无泪,只能自救。人在大危机突然爆发时,往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本能反应,随后能做的就是痛苦的挣扎、死去。大弈的力气本身就比左思源大出许多,那么迎接他的就是死亡吗?
钓鱼的时候,如果钓到一条大鱼,渔民并不会马上收线,而是急速放线,伤其神,耗其力,直到鱼儿就范方才收线取鱼。
千钧一发之际左思源亦用了这钓鱼之法。他用尽全身力气顺着山势向下滚,使大弈扑下未能抓住他,大弈发现猎物忽然间失去了踪影,喉间发出低低的吼声。
几个翻滚之后左思源艰难的站起来,不停的喘着粗气,面色凝重。他知道采用这样的钓鱼之法,他的胜算也不大,毕竟他现在也很疲惫。大弈身上鲜血顺着骨刺流到地上,将胸前的土壤也染成了红色,长时间下去,大弈也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此时大弈神智全无,有的只是野兽的本能。要救他就要让他将兽性全面爆发,让他跟着自己不停地消耗,当他筋疲力竭,方能救他。
时间就是生命。左思源捡起地上的骨刺和一条长长的树藤,银牙一咬将手臂划破,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慢慢留下。大弈仿佛有感觉到了猎物的方向,血红的眼睛凝视着鲜血,再次向左思源扑去。左思源见大弈再次扑来,短暂的停歇之后,他不退反进,一手擎着树藤向大弈跑去,速度奇快犹如离弦之箭。在将要靠大弈时,左思源后脚迅速弯曲,身体向后九十度几乎贴着地面,在惯性的带动下从大弈腋下钻过,身体还未停下之际身体便向左扭转,树藤随之将大弈圈住。大弈随着血液再次回扑,左思源再次以同样的方法将大弈圈住。来回多次,大弈身上满是树藤,血也仿佛已经流干了,大弈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倒在血泊中。
睡梦中大弈仿佛看见前方有人在叫他,他想要回答却怎么也张不开嘴,那人渐渐远去,他想追却怎么也抬不开腿,胸口像是被大山压着,怎么也喘不上气,慢慢的他意识仿佛坠入寒冰。这就是死亡的征兆吗?大弈无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