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国边境去往岭赤谷的道路上,车马如龙,人群如山,遮挡住铺天盖地而来的漫天黄沙,浩浩荡荡地向东前行。
这一去,就是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途中我时常会想,还好当日有在房里留下字条,告知洛影自己一切安好,莫要担心。因事发突然,原本与洛影约好三日后相见的事,看来要延后进行了。而最初我已告诉她我的具体住所,洛影若是发现自己如期未来,必定会只身潜入弈王府察看情况,同时也会发现我藏在枕下的那张字条。
军队驻扎在临近岭赤谷的狭道口部,每**都会看到那些身穿深红铠甲的士兵手持长枪进行操练,整齐的步伐,矫健的身姿,就好像随时等待巨浪狂拍的礁石一般,看得自己心潮澎湃。
在营地,我拥有一个小小独立的营帐,平日无人敢来进扰,只因我是唯一一个被叶逸歆带出王府的丫鬟,其关系常令下属们暗地相互猜测,恐怕如今的我在他们眼中已不仅仅是一名丫鬟那么简单了。所以有了这层猜忌和顾虑,我的活动时间就变得比较自由,偶尔还会去营地后方的伙房帮忙做些杂活。
而叶逸歆最早说要带我一起前去的事……
“王爷,曲子……弹完了。”我指停收音,双手慢慢从琴案上收回,目光落向坐在上方一语不发的他,很奇怪,从他传我来到现在,自始至终都未抬头看自己一眼。
“嗯。”叶逸歆淡淡应着,视线不离手中的文图,仅是听音而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王爷。”我忽然急声一喊,但又迅即冷静下来,手指揪着裙角道,“王爷您……很是喜欢这首曲子吗?”
叶逸歆姿势未动,目光仍盯在原处,然而手里的文图却无风微晃,声音毫无温度的响起:“不喜欢。”
“可是……”我话音一顿,却感矛盾。既然他不喜欢,又为何让我在军营的日子里反复练习弹唱,而这首曲子,竟然就是《伊人红妆》,想当初他还用极其厌恶的口吻,说自己不配弹这首曲子。
“本王命你做的事,你照做便是,何需问这么多?”叶逸歆开口,冰冷的语调令我一阵心寒,“莫非你之前对本王说过的话,都已经忘记了?”
“不,没有。”我摇摇头,这才改口道,“若颜只是无心一问,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叶逸歆冷掀起唇角:“本王不会怪罪你,只要到了那时,你好好表现便是。”
虽不清他具体所指,但我目前只得先回应一句:“是,若颜知道了。”
“那你就退……”
“王爷。”我接着又是紧张地打断他,低下头,动作有些胆怯地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粉红香囊,举在他面前,声音里透出淡淡的期盼与温暖,“这是若颜特意为王爷做的,虽然做的……不是很好,但里面包含了若颜的心意,请王爷带在身上,若颜愿王爷此战大获全胜,平安归来。”里面装的,是我亲手叠的一只千纸鹤,纵有千言万语,纵有山高水深的思念,此刻全都寄托在这只千纸鹤上,希望他能在战场上将它带在身边。
“拿回去。”谁知,叶逸歆“啪”地一声把文图拍在桌上,终于把目光转向自己,却是冷得能把一切冻结住。
是的,即使他再怎么不愿,再怎么不愿面对那一举一动都与忧颜如此相似的女子,可当听到“香囊”两个字,他却觉胸口涌起一股许久都未有过的窒息感觉。
“这种东西,对本王根本无用,拿回去!”他目光最后快速扫过我脖颈上的细绳,别过了头。
隔襟之物,银丝难断。
我听完身体僵硬,眼神里涌窜着涣乱的光,仿佛一个颓废的失败者站立在原地,不肯接受眼前惨痛的结果。
“出去!”叶逸歆接着低吼一声。
门口的护卫听见声音立即赶进来,立在我的一左一右,等待自己走出营帐。
我握紧香囊,凄苦一笑。
即使被伤得伤痕累累,可仍在执迷不悔地追逐。
逸歆,为何许多事,我们总要在痛过之后才能明白,幸福明明就在身边却无法抓牢。
这一点,原来要在我们下一次的面对面,才能体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