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星讶异这么个娇气的姑娘咋不嫌弃自己又臭又脏居然这么紧紧地拉着自己,缓不过神来就被拉进了一间屋子,里面两方水池,一方清冷澄澈,一方热气腾腾。小丫头很爽快,说:“就这,这个冷水那个热水,你洗着,我去给你拿衣服。”
那水好像没什么不妥,含星便去洗了;那衣服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含星便穿了。焕然一新的含星出来后便被小丫头拉着走啊走,穿过长廊,走过院子,经过几道桥,再上石梯,拐了好几弯,才见着一小亭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杀柳,一个是相貌堂堂颇有威严的男子。
小丫头领着含星来到就退下去了,含星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个人在喝茶下棋。陌生男子打量了一下含星,道:“这又是哪一出?”
杀柳微笑不答,朝含星招了招手,含星走过来,杀柳便让她在旁边另一石桌旁坐下,上面都是些精致的吃食。杀柳对她说:“小少主,这吃的你自便,不必客气。”再转过来,边说便下子:“前几日端从王一小孙闯进了寒山境内,被杀剖尸。端从王气不过,到寒山走了一遭,讨个公道,没成,便把寒山的小少主请了过来。端从王一心想与寒山重修旧好,却不知从何着手,一时疏忽把小少主留在我那,我便只好代他招待了。”
“还有这样的事?”夜凌皱眉,盯着含星仔细打量。含星被盯得十分不自在,便鼓起勇气盯回去。那样的灵秀可喜,顾盼生姿,让夜凌一下子想起那个北冥大河上的红衣女子,心突然就被狠狠刺了一下。
“你娘可是北冥大封的丽清泉?”夜凌语气沉郁问道,含星点了点头,夜凌眸色转暗,问杀柳:“端从有何打算?”
“三日后在寒山边境,如果寒山君打开通道,重修旧好,端从送人回去;如果寒山君不愿打开通道,那端从就自行处置吧。倒是不知,寒山君会如何抉择。”杀柳说得若无其事,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夜凌的脸色有变。
含星木然不动,这次倒是那个威严男子先开口:“你怎么不吃?”
含星自然而然想起杀柳递给她果子的情形,听到这句话本能地产生强烈的抗拒,尚未开口,眉毛却挑了起来,片刻后语气僵硬道:“我不饿。”
威严男子便不答话,全心投入棋局中。没多久,含星的肚子突然咕咕了几声,她扭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肚子又是一阵声响,含星便尴尬上脸了。等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声音大的终于让那两个人转过脸来看她了。
含星急中生智,瞪着威严男子到:“看什么看,你又是谁?”
“夜凌。”威严男子淡淡地说出两个字,继续埋头下棋。
含星颇感震惊,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么突然就看到寒山最大的仇人。忍不住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父亲冷漠阴沉,而这个妖界首领倒是威严大气,气象大为不同。
被盯得久了,夜凌便再转过脸与含星对视:“看够了没。”
含星不答,只是转过脸,无聊地看风景,这里的风景确实美,但含星心不在焉。肚子还在不时发作,含星最后还是吃了妖界一餐。
在嚼那些香甜的点心时,含星想起了仓术,不知道她吃了这一餐会不会被中毒中蛊之类,如果真中了他会不会千里赶回来救她。
······
寒山华庭白堂殿内,丽夫人如坐针毡,离阳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而久未露面的寒山君正坐殿中闭目养神,迟迟没有开口。
“山君!”丽夫人欲言又止,强忍情绪。
“别急,我们先等到落春城的消息再说。”山君依然语气淡然平稳,“但是,我们寒山与妖界绝交二十余年,端从大肆入境你们竟然没有丝毫察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掳去星儿还能全身而退······我们寒山是不是要气数已尽了?”山君说完,语气一转,哼哼哼笑得颇阴阳怪气。
“是孩儿引起争端在先,护卫不周在后,请父亲责罚。”离阳利落一跪,郑重请罪。
丽夫人面色倒是沉稳了些,缓声道:“责任在我,是我没看管好星儿,以至惹出这样的事端,无论山君如何发落,我别无他言。”
“好了,现在不是追求谁对谁错的时候,要算账当然应该去找落春城的妖,我还不至于把要你们怎么样。你们的问题自己记住就好。”寒山君语气恢复冷淡疲懒,白堂殿内又是一阵沉默。
离阳不禁抬头细看一下久未谋面的父亲,苍白瘦弱,花白头发,了无精神。一阵隐忧爬上心头。因怕父亲发觉,很快垂下眼眸,看着地上的雪末发呆。
寒山宗族人丁并不兴旺,但个个修仙习艺,加上寒山灵气纯粹,病、老、死倒是很少见的事情,而父亲如此面容,离阳难免顾虑重重。
“离阳。”寒山君唤了一声,离阳精神一振,连忙应道:“在。”
“你跟蓬莱山的真仙越岑学的剑法如何了?”寒山君问。
“这······师父说招式心法倒是学全了,但仍需多加练习,以巩固内修为要。”离阳答道。
“此事之后你上蓬莱山让你师父再指点下,也当作有个告别,以后你就不必上蓬莱了。”寒山君道,
离阳闻言甚为惊讶:“父亲,这是为何?”
“这你都不懂?寒山式微,局势艰难,以后你的自由就仅限在寒山内了。”寒山君到。
离阳心头滋味万千,应道:“是。”
目光无意般掠过丽夫人的脸,她倒是十分平静,面带忧色而出神。
没过多久,端从果然送来一封书信,言辞凿凿,却说是要挟不是要挟,说是修好未见得是修好。寒山君当下允诺重开寒山与妖界的通道。此事丽夫人自然满意,寒山上下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但离阳不那么觉得,寒山与妖界的积怨如果因为一个小丫头说解开就解开了,那当初又何必冰封通道!
寒山与妖界的恩怨起源于他的母亲的死亡,这么多年,只要这个仇还在他就还能感觉到她存在的痕迹。
到了今天他终于明白父亲眼里已经没有他的母亲了,他觉得这是一种羞辱。他情愿去厮杀也不愿意以所有人忘记这段怨恨为代价去救一个不太亲的妹妹。
那天,离阳转身离开白堂殿,走进满天的风雪中,眼神里满是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