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夏天,高考結束。
阳光近乎是毒辣的烧灼着大地,耳边是各种嘈杂的汽鸣声、咒骂声,入目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流,无数车窗反射过来的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朱蜜钱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影子缓慢地行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刘艺菲高谈阔论,她甚至分不清哪一句是对她讲的,哪一句是对别人讲的。高考结束了,每个人都笑着骂着地狱般的高三终于熬过了,终于解放了,却终究有些不舍。高考,意味着成功与失败,校园与社会,也意味着分离。你成功你可以在校园里多逍遥几年,你失败就得入社会打拼,但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注定要自己一个人独自漂泊。
摩托车开动的声音嚣张的传入耳膜,朱蜜钱抬眼,看见路宇辰醒目地骑着一辆摩托车,经过时潇洒地对刘艺菲吹了声口哨。同时,她也瞥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禁有些揪心,她知道,他们不可能了。他要去上海,而自己留在广州,他们的感情,就像浮在水面上的泡沫,一碰就碎,她甚至连他高考志愿都不敢问,她太害怕失去。
回到家,晚饭还没煮好,她绕到正在炒菜的张芸身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妈,我不想考广州了,复读一年考复旦行吗?”
“怎么了?考不好?”张芸盖上锅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有些严肃的说:“我跟你说,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条件,考不上大学就回老家种田,别想着复读什么的,没可能!”
“不是。”朱蜜钱突然心生不满,也没了什么胃口,谎称晚上有聚会,不在家吃了,拿了手机就夺门而出。
其实晚上的确有聚会,不过是在七点。朱蜜钱出了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她不知道现在要去哪,她只是本能的不想在待在家里。她觉得烦,什么都烦,甚至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巨大的怨恨。为什么每当她特别想要做好一件事的时候,总是有很多客观因素打破她的幻想,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果然,不是你的就注定不是你的,痴心妄想什么呢。
在附近找了家餐馆随便吃了点东西,又乱逛了几圈后,朱蜜钱实在没地方逛了,就打车去了聚会地点。到了那里她才发现,原来是个KTV。对于朱蜜钱这种不算乖但也不出格的学生来说,KTV、网吧都是很新鲜的地方。沿着楼梯走上二楼,入目一道醒目的标志:未成年人禁止入内。朱蜜钱有些想笑,说是这么说,但做又是另一回事,还不是放任未成年人来来往往,毕竟有钱谁不赚呢。
反复确认了三遍包厢以后,朱蜜钱轻轻的推开了门。房间内屏幕放着歌,桌上堆着一堆零食,地上还有一箱饮料。令她惊讶的是,沙发居然上坐着一个男生,正低着头看手机,脸型轮廓俊美无比,闪烁的紫光照在他的脸上,竟让她有一瞬间失神。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那个少年抬头朝这边望了一眼。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愣,一种诡异的气氛迅速在空气中凝结。
叶彦序!
朱蜜钱犹豫了片刻,走进了包厢,语调祥装轻快的说:“挺早的啊。”说完,她偷偷瞄了一眼叶彦序,他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问好,然后依旧低着头玩手机。
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了,朱蜜钱止住了脚步,无比头痛的纠结起来。她不知道应该坐在叶彦序的旁边,还是沙发另一侧。如果坐的太近,会不会令他产生反感。再者,叶彦序如果起身坐到别的地方,不是很尴尬吗?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她现在还是他的女朋友,而且,她也正想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一谈。
想到这里,朱蜜钱扯了扯嘴角,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叶彦序旁边坐下,然后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他压根就没什么反应。
“叶……”朱蜜钱刚鼓足勇气开口,包厢的门就被打开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走进来,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们俩一眼,随即又活跃起来。唱歌的唱歌,聊天的聊天,吃东西的吃东西,好不热闹。
“蜜钱!蜜钱!”
朱蜜钱循声望去,看见刘艺菲热情洋溢的向她招手,好像是叫她过去。朱蜜钱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之后,突然感觉身边一空,转过头发现叶彦序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禁眼神一暗。他们就这样了吗?没有说什么,没有表态,甚至连个普通的道别也没有,就这样,带着遗憾各奔东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作为这段感情的结局。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吗?房间里依然热闹非凡,,每个人都笑容满面,但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天渐渐黑了,一群人吵吵闹闹,玩的不亦乐乎,有人提议说去吃海鲜大排档,大家玩了这么久也饿了,纷纷附和,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海鲜大排档进发。
“我去下洗手间。”叶彦序说完就转身离开,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走离门口近的那条路,大家虽然感到有些怪异,却也没说什么。他经过朱蜜钱位子的时候突然拉了下她的胳膊,朱蜜钱一惊,脱口而出:“你…你不是要去洗手间么?”说完之后,朱蜜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嘴贱什么啊!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房间内顿时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朱蜜钱一下子尴尬到了极点。叶彦序的脸色也隐隐发青,冷声道:“走。”她连忙从座位上下来,任由叶彦序抓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刚出包厢,叶彦序就松开了她的手,转身直视她的眼睛,用不容抗拒的口吻道:“我们谈谈。”
朱蜜钱下意识的垂下眼帘,她有些害怕对上他的目光,因为叶彦序身上有一种不近人情的气质,特别是他的那双眼睛,总是视人于无形的冷漠。也许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么喜欢他的原因,越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
“谈什么,分…手?”朱蜜钱的声音不可避免的颤抖了一下,虽然她已经尽力掩饰了。
“你报考的是广州吧,我要去上海。”叶彦序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非常冷静客观的陈述了事实,但这也等于变相的在说分手。
朱蜜钱沉默了,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立,一言不发。
良久,叶彦序沉声道:“我们就这样吧。”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去,朱蜜钱突然开口,不顾一切的说:“叶彦序,你走吧,我复读一年,考复旦,你去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叶彦序转过头看了一眼她,微微张了张口。朱蜜钱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但她知道他说的是,随便。她的目光追随着那个清瘦的背影,看着他毫无停滞、毅然决然地走回包间,不禁有点苦涩。
这个少年,从来都不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