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重华觉得在为席连城抄写祈福经书的时候,心难平静,才打算休息一日,而焦缘大师,见她竟真真的抄了十多日,心里也是有些心疼,不管经历过什么,她都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能坚持几日已经不容易,也没有想到她能坚持这么多天。便也邀她来听自己讲佛,让她放松一下。
而春风,夏雨,秋霜,冬雪也就因此见到了重华。可是看到重华的那一刻,她们突然觉得,小姐跟以往真的有了太大的变化,轻易已看不出喜怒,仿佛已经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中。离得很近,却又觉得那么远。
感觉到她们四个的诧异,碧珠和红玉也只能苦笑,她们的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们两个虽跟在近前,也是完全不知道啊。
重华的目光扫过她们几人,才微敛了神色,对上笑意,露出小女儿的憨态。
“要是你们不来,我觉得我都要傻在这个地方了呢。”
四人齐齐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小姐还正常,只是碧珠和红玉只能苦笑着,小姐越来越不正常了,都不按牌理出牌了。
“小姐,你都不知道,夫人日日挂念小姐,都瘦了一圈了。”
“夏雨,你个死丫头,不知道老爷也很担心吗?”
“冬雪你还敢说,你没看小姐也清减了许多吗?”
秋霜只是叹了口气,看着她们争辩,老爷和夫人虽然担忧,却也没那么严重,小姐日日不见荤腥也难免清减。这么说,不是尽让老爷夫人,还有小姐,心里都放不下心吗?
“你们三个可够了,小姐的面色那么红润,哪儿有清减。可不能瞎说。”
三人这才注意到小姐的面色并没有病态,也稍微松了口气。叽叽喳喳的跟重华闹了起来。重华也配合着,告诉自己,现在正是豆蔻年华,不能活成一个暮年老妇,还是多些活力吧,省的身边的人为自己担心。
焦缘也难得见她的小女儿情态,也就放了她一天假,让她带她们去山上玩耍,顺便自己也散散心。重华当然不会能像她们一样开怀,只是笑着看她们玩,自己坐在一边看着她们玩而已,顺便接受着她们的花环和有趣的食物。
直到她们都感觉累了,才陆续回到重华的身边,做成一圈,讲着这些天府里发生的趣事。也无疑就是哪个管事婆子与哪个管事婆子发生了口角,只是因为谁看见谁偷了一只鞋,再不然就是哪个丫鬟和哪个小厮看对眼,求夫人成全了,更多的却是夫人生气了,老爷又怎么哄了。
踏实的感觉袭上胸头,家长里短的琐事虽然多少有些烦人,可是她倒是情愿一辈子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也不愿再去接触那尔虞我诈的宫廷。
重华送她们下山的时候,她们都推脱着不愿走,说让人送信回去,可是重华又觉得在这里完全用不了那么多人,而佛门清静之地,也不能留这么的闲杂之人,能留下碧珠和红玉已经多少是焦缘大师法外容情了。
春夏秋冬四人还是只能离去,只是却让她们带话给父亲母亲,让他们不要记挂,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等到爹爹下次休沐的时候,再派人来接她便好。中间也不要派人来探视,不要坏了佛门的清静。
四人点头应是,才见时的那种感觉又上心头,小姐还是不一样了,她们却只能当做不知道,不能让老爷夫人为小姐担心,这也是小姐所希望的。
重华诵经完毕后,让碧珠和红玉先去休息了,自己去仍盘坐在蒲团上,若是明日还不能安心抄写经书,那她留在这里也无益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才是自己心里最深的执念?可是既无情,亦无爱,又怎么会有执念呢?
难道是自己已经爱上了席连城?前世自己只觉得深爱席连驰,费尽心里讨好他,让他注意自己,重视自己。却从未真正的接触过席连城,对他的认识也仅限于,永乐皇上一母胞弟,先皇亲封的孝廉王的儿子。其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战死沙场,其母亦追随而去。所以她才有了第一次与他接触,就是在他父母的葬礼后,顽皮的躲藏在花园,却睡着了,家人都在外面疯狂的找她,她与他撞见,认出他就是那个年幼丧父失母的人,也礼节性的劝慰一番。
却没有想到那番劝慰,就让她情根深种,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她有愧,难道只是因为这份愧疚。亦不然,临死前,她也觉察出在那些被他庇护的岁月里,她似是对他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只觉得那可能是依赖。
佛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重华闭上眼睛不想再想,爱若是不爱,那爱不爱又何妨,自己何必执着。放开了也就好了,重华揉揉太阳穴,也匆匆收拾了一下,上床睡觉了。
依旧如昨日般,晨饭罢,焚香净手,又拿出昨日搁下的经文开始抄写,虽还不是太过清明,可是却也没有太多纷扰了。
日复一日,焦缘都觉得甚是好奇,她还真能坚持,那些僧侣都受不了天天抄写经文,所以在普渡寺,抄写经文是僧人犯错后惩罚的一种。
重华搁下笔,心里也轻了几分,明日她就要离开。虽然对住过高楼别院的王府,也住过金碧辉煌的皇宫的重华来说,住在哪里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能承欢膝下,让父母安享晚年,对她来说却仍是重要。
吩咐碧珠和红玉收拾了笔墨,规整了经文,重华就让她们去收拾箱笼了,明日又是十五,香客又会增多,她要提前向大师告别,顺便聆听一些教训,以便明日可轻松离开。
但是在她没有出门前,焦缘大师就已经委派几个僧侣前来,将经书搬回藏经阁,顺便将她抄写的经文搬去给焦缘大师查看。
重华也是无所不可,跟着僧侣一起去了焦缘大师的住处。见焦缘大师和焦禄大师同坐一处,重华也是行了礼,坐于一旁。
焦缘大师并没有翻看她写的经文,只是拿出一本,放在一旁。焦禄大师倒是饶有兴致的扫了两眼。
“肖云清与我有交,虽无偏袒之意,但是我这侄女可是知书达理,不错不错。”
谢过了焦禄大师的夸奖,重华面上仍看不出什么异色。
两人相视点头,焦缘大师也夸奖了两句,可是重华到出门前,也只记住了一句。这篇经文应该是为旧识而抄写吧,执念虽有所觉,却仍不得解。但也不必苦恼,时机到时,方可得其中奥妙。
走出禅房,才发觉还没有向焦缘大师此行,想要返回,旁边的僧侣却对她说道。
“施主,师伯已经交代过了,说你的心意他知晓便好,不可执拗。”
重华点点头,也不拘泥于此。
看着经文上多出来的佛珠手串,问那些僧侣,只道不知。想来应该是焦缘大师送的。
“若是前世今生交替,她倒当得起母仪天下啊。”
“师弟也执拗了,若是真交替,她恐怕未必就稀罕那泥潭牢笼。”
焦禄并不反驳,他也是知道的。这是小女子,也着实了得,足足抄了经书三百卷。
“师兄,我想你俗事繁忙,那超度之事就交于我做吧,也让我为老友做些贡献吧。”
焦缘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看到他取了她的一束头发。也不做掩藏,只将那包裹了头发的布袋给他。也罢这些事谁做又何妨,佛门本来就是给人改过自新,重新来过的机会,能帮她洗清前世罪孽也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