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角桌上,三副装满饭和一副空的碗筷。我、妈妈还有弟弟,空碗前坐的是奶奶。
去帮奶奶盛饭还是不盛?我纠结地站在那里,我想奶奶现在大抵不用吃饭了吧。
我怕做的太明显让她知道她已经死了会消失,也害怕会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妈妈看我还站着,便叫我坐在奶奶身边。奶奶对于我来说是最亲的亲人,她死之后我还一直抱怨她从未找过我,我还想她来找我,我或许不会害怕吧。
可是,真正坐在奶奶身边的时候,还是觉得渗人。
奶奶是病死的,死前的几个月过得特别痛苦。
开始我们还抱有期望,想着以前医生说她活不过年,结果她还是挺过来了,几年来病痛反反复复却也没要人性命。所以今年也没有引起重视。直到如今,我还是不相信她已经离开我了。
死的那天晚上,她是小姑照料着,我们家离得远,到的时候已经落气了。听他们说,她死的时候没有闭眼睛,我去的时候已经被人给弄下来了。她们已经给她换上新衣服,给她擦得干干净净,前几天的眼翳也没有了。房间里面还有正在燃烧的纸钱,整个屋子都热烘烘的。我上前握上她的手,她的手滚烫,搭上脉搏,隐约感觉到脉搏。我那时好想说她还没走,她还活着。
可是她为什么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床上呢?
毕竟隔了一辈,我也管不了他们那些事。叔叔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切,好似早就准备好了一般。虽然不信这些,可是还是不敢乱做事,怕扰了她的轮回道。
抬着进了冰棺,搭了个简易的篷子。
这晚月凉如水,奶奶你冷吗?没事第一天晚上有我陪着您呢。
铁盆已经被烧得火红,那些红芯子被烧得飞舞起来,在空中旋转,湮灭。我们时不时地向里面添纸,火舌也一直没灭过。
哀乐声已经循环了上百遍,那些子女都已经休息去了,独独我们家还守着。
我们都知道,这些个儿女又有那几个是真心对奶奶的呢,他们早已准备好死后一切,怪不得连最坚强最不服输的她都放弃了。
他们都哭了,我也不知道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人死了,计较这些也没用。我只知道我哭不出来,可是嗓子却是像被人扼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第二天,我就回军区了,因为后面的事是做给别人看的,而不是为我亲爱的她。
我是一个军医,我患上睡眠瘫痪症已经六年了,现在这个病越来越严重了,试过很多方法都没有用,真担心有一天会再也醒不过来。
‘’明月,现在该不该叫你姐姐起床做饭呀?‘’
是奶奶。奶奶不认识钟表,所以每次都是看天色提醒我们做饭。而每次我都装作没听见,因为我闹钟还没响呢,说明奶奶又估计错时间了。
不对,奶奶已经死了。哎,那这样说我又做梦了。
不行,识破是梦,不能再在这一层了。
“姐姐起床了。”
弟弟?今天我休假?
“姐姐,爸爸妈妈要回来了,你快点起来做饭,不然又要被骂了。”我感觉弟弟就在我身边走着,可是就是一点也动不了。
我企图动动手指和脚,控制的力度根本就达不到引起他注意的程度。啊,好无助,我想哭,可是一滴泪水也流不出来。
困在梦境当中,根本就靠不了别人。
“姐,又梦魇了?”
“姐,你知道吗,其实困你的并不是这循环的梦,而是你自己,你自己不想醒来别人也没有办法、、、、”
唉?我弟不可能说这种话呀,还有身体好热呀。
最终醒来我还在军区医院,根本就没有放假,周围也没有人。
我知道我又鬼压床了。对于我来说,恐怖的不是梦本身,而是它带给我的那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感。在每层梦中我都没办法知道我在做梦,即使知道了,也没办法醒来。谁说梦中掐一下自己就不疼了?在梦中,一切都和真实的世界一样,那些疼痛,那些喜怒哀乐都难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