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候府老太君在这几日里忽然发觉自己身边有一些不同,似乎是少了一些东西,然而她却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秋日的阳光透过菱花窗格子暖暖的照在屋子里,檀香炉里徐徐冒出的白烟在屋子里若隐若现,老太君头上带着珍珠抹额,穿了用金线绣着吉祥图案的上衫,整个人依旧显的很气派,威严。她懒洋洋的坐在东南角上靠墙的炕上,床前站了一排排如花似玉的少女。
大理石光滑如镜的地面将这些年轻而又美好的身影清楚的倒映出来。
大房的孙玉香站在最前头,不过老太君却没有瞧她一眼:二房的孙蝶香无故缺席,不过老太君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三房的孙沉香站在最后,却是头最低的一个,她一直看着自己脚尖。孙郁香则是根本没有这个资格站在这里。
孙沉香曾经问过李氏,为什么孙郁香是五小姐,而不是四小姐。李氏告诉她的是,在孙沉香之后,李氏自己曾经生过一个女孩儿,只是才刚出月子就没了。那时候孙沉香还小,不记得这件事情。
孙沉香这才知道为什么侯府里面没有四小姐,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老太君微微侧目,淡淡看了孙沉香一眼,却发现这个孙女依旧是一副沉静的模样,丝毫也没有因为得到那么一串宝贝珠子而得意洋洋,就好像她从来也没有收到过一样。老太君心中赞赏的同时,却有一丝隐隐的不悦来:我给了你这么好的一件宝贝,你居然一点表示也没有!
的确,珠串送过去好几日了,但是孙沉香一来没有特意来春晖院里谢恩,二来请安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感激涕零的模样,三来,她始终都是这副沉静如水的模样。虽然老太君很喜欢这样的孙沉香,却也觉得她实在是太过了。
但这就是孙沉香的目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对老太君的赏赐感恩戴德的。孙沉香想不明白老太君为什么要一改常态的对她这个不受宠的孙女又是请太医又是赏赐的,难道老太君因为那日自己的一句多嘴,这才对自己另眼相看?但是无论老太君做什么,都不是孙沉香想要的,她很想跟过去一样就好。
就在孙沉香低着头的当口,老太君命令她们这些孙女都退下。
这真是求之不得,每次来请安都像是来打一场仗一样疲惫,能听到老太君让她们退下的话,简直就是一种幸福感觉。
孙沉香混在姐妹之中看似从容,实则迅速的退出了老太君的正厅。而这次,老太君没有像往常那样单独把她留下来。
正厅之内,听着姑娘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老太君脸上的慈祥一点一点的退了下去。林嬷嬷上前很是熟练的倒了一杯热茶递到老太君手里,然后恭敬的立在一旁,等着老太君吩咐。
良久,老太君忽然道:“二丫头今日怎么没有来请安?”
林嬷嬷忙道:“回老太君,二夫人今日早上让人传话,二小姐这几日身上不爽利,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君,就不来请安了。老奴当即就派了大夫去瞧二小姐,的确如二夫人所说,二小姐这两日郁结于心,食欲不振,整个人气色很差。”
老太君听了皱眉道:“食欲不振?她心里不痛快?”
这话儿林嬷嬷可是不敢接,她站在那里闭口不言。老太君喃喃道:“往年给了她多少好东西,我这儿有了好吃的,都少不了她一份,如今我不过是给了沉香一串珠子,她就跟我闹起小性子来了!”
林嬷嬷心道:那些个东西怎么能跟那串珠子的价值相比?全部加起来都不够!虽然心中这样想着,她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留老太君在那里自言自语。她只用心听着,然后烂到肚子里去。
“她如今眼看着大了,沉香不过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她跟一个小孩子这么计较做什么呀!唉,沉不住气,光这一点她就比不上沉香。”老太君叹者气道。但是说完了,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道:“林嬷嬷,你去准备轿子去,待会儿我去看看二丫头去。”
林嬷嬷当即就应了。
老太君终究在心里面还是多疼孙蝶香一些,毕竟这么多年的宠爱不是孙沉香一朝一夕就能够取代的。林嬷嬷这样想着,但是她却是看出来了,如今这位侯府里面炙手可热的三小姐孙沉香却是并不想要老太君的宠爱的。无论老太君怎样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她对孙沉香的喜爱,这位三小姐却都是一副躲闪的神态。
孙沉香来给老太君请安时,从来也不往老太君跟前凑,老太君问话时,能少说就少说。能不说的时候,就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老太君发话让她下去。府里面能做到如此坦然的面对老太君的,唯有三老爷与三房的这位嫡女。
林嬷嬷叹息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太君就会被这位三小姐不温不火的态度给打败。不过,这不是她关心的事情。
林嬷嬷准备好了轿子,老太君已经在一干丫鬟婆子的搀扶下从春晖院里出来了。
这一消息顿时就惊动了整个侯府,毕竟是侯府最高掌权人,她的一举一动本来就备受关注,再加上老太君已经许多年除了出去赴宴之外,很少出院子,所以这一次没有宴会,没有任何人邀请的情况下,老太君的外出,很让人惊讶。
不过很快,众人都不惊讶了,因为老太君坐的轿子去的方向,正是二房孙蝶香的住处。
孙蝶香可是老太君最为宠爱的孙女,众人虽然这两日被得了老太君珠串的孙沉香吸引了目光,却是没有人忘记这一点的。
二夫人自然是一直密切关注着春晖院这边的动静的,老太君弄出这么大的动作,她不可能不知道。此时,二夫人母女两个正在卧室里紧张的商量着对策。
“蝶儿,娘跟你说,老太君来看望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了!”二夫人郑重其事的道。
孙蝶香点点头,苍白的脸上因为兴奋透出几分红晕来,看起来真是美不可言,一旁端茶的丫鬟都看的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