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风月要了四间上房,大家吃过饭,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已是三更。
明月正圆,清风也柔,风中带着白玉兰的花香。
关风月此时却并未躺在床上,而是伸直着脚,在窗台上靠坐着,悠哉的喝着酒。
“如此良辰美景,要是再配上点乐曲,就更完美了……”关风月喃喃说道。
兴致一起,便欲吹奏一曲
但竹萧方取下,却听见有一阵悠扬的琴声从不远处传来。
初时琴声悠扬动听,情致缠绵,每个音中似有珠玉跳跃,妙韵天成,但忽然间琴音却高了上去,随后越转越高,竟有一片凄凉肃杀之象,而后只听“铮”的一声断弦声,琴声也便止歇。
“此琴曲本温柔雅致,但后来却不知为何转成一片凄凉肃杀之韵,这抚琴之人看来是怀有烦心之事,所以琴声也跟着转了。这人琴艺高超,乃天下少有之人,我且去瞅瞅,看是何人在抚琴。”
关风月心中想着,身子就已经窜了出去。
客栈有一后院,中央一座插天的大玲珑山石,底下流水潺潺,四面群绕着各式石块。在山石旁有一株高大的白玉兰开的正盛,树下有张长石桌上摆着一张古香古色的瑶琴。
而瑶琴旁有一女子正在垂泪!
竟是慕小仙!
关风月不禁感到惊讶,身子落地,如同落在一堆棉花上,没丁点声音。
“想不到小仙姑娘也会抚琴,这等雅致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啊。”关风月笑着道。
慕小仙听见关风月的身音,吃了一惊,急忙擦掉眼中泪水,抬头瞪着关风月气冲冲道:“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吗!只会这么吓人玩吗!”
关风月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歉声道:“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小仙姑娘三更半夜不在屋内睡觉,怎跑来院子里抚琴来了?”
慕小仙还是带着怒气道:“我不睡觉干你什么事了!”
关风月一时语塞,苦笑道:“小仙姑娘可是有心事,方才见到姑娘在哭……”
慕小仙瞪了他一眼,生气道:“谁说我哭了,我……我……”一时竟想不出词来,又板起脸道:“要你管!”
关风月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恕在下打扰了,在下这便回屋睡觉,也请姑娘早些歇息。”
说罢,已准备飞身回屋。
“慢着!”慕小仙见关风月要走,急忙叫道。
关风月只得停下步子,回过身子问道:“姑娘还有何事?”
只见慕小仙突然低下头来,两手抓着衣服,一副扭捏模样:“我……我睡不着,你来……陪我说说话……”
关风月见此,苦笑道:“小仙姑娘,在下又不是陪人聊天的工具,况且夜色已晚,在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就不打扰姑娘雅致了。”
慕小仙一听,立马板起脸道:“你就这么怕我吗!你要是不陪我,我就……我就哭给你看,等下就和别人说你欺负我!”
——女人的眼泪当然是对男人最致命的武器,即使只是用它来威胁,男人也都是怕的要命。
所以关风月只能留了下来。
长桌旁是一对石椅,关风月在另一张石椅上坐了下来。
慕小仙看来一眼关风月,有些黯然道:“这首曲子是我娘教我的第一首曲子,是描述春夜的柔美……”
关风月不解道:“方才听姑娘所弹,前边曲韵甚是柔美,可后边却……”看了一眼慕小仙问道:“不知是为何?”
慕小仙眼中黯然之意愈盛,低下头轻声道:“我娘在我八岁那年就过世了……所以每当我弹起此曲,便想到我娘……而且离家这么久,心中又是十分烦闷……”
说着,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
关风月看了一眼慕小仙,叹了口气,道:“抱歉,恕在下多问了。”
慕小仙继续在那说道:“我娘生平最爱做的事就是弹琴了……在我还小的时候,她每天都会把我抱在怀里,教我弹琴,而我手拙,老是学不会,我娘也都不责怪于我,还是一遍一遍的耐心教我,直到我学会了为止。”
“我娘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那段日子也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但开心的日子却总是那么短……我娘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老是咳嗽,在我八岁那年,我娘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一下子病倒了,那一天,我娘和我说她要睡一觉,叫我以后乖乖听爹爹的话,可这一觉我娘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自打我娘过世之后,我爹爹也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头发白了许多,皱纹多了许多,连话也都越来越少了……”
“我爹爹只有我娘一个妻子,我娘也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我爹爹也是极为疼爱我的,要什么他都会给我。而我娘过世之后,我爹爹很怕连我也失去了,就把我一直关在家中,还设下禁制不让我出去。这十年来,我一直呆在家中,没有离开家里半步,所以外面的世界我也都不了解,只有在我小的时候,跟我娘出去玩过几次。”
“我爹爹平日里又很忙,也没有时间陪我。我每日在家闲来无事,便整日坐地弹琴,把我娘留下的琴谱一遍又一遍的弹,最终都已娴熟于心。刚才睡不着,就出来走走,见到这里放着一张琴,便随手弹了起来,但一弹起来,就想到我娘还有我爹爹了……”
慕小仙在那慢慢的讲着,关风月在那静静的听着。
见慕小仙讲完,关风月开口问道:“那小仙姑娘你是怎么从家中跑出来的?又怎么会被“夺命三鬼”追杀呢?”
慕小仙叹了口气,道:“这十年来,我都没踏出门半步,但随着年龄渐渐增长,我对外面的世界也是越来越向往,曾多次缠着我爹爹让我去外面转转,但我爹爹就是不让,说是江湖险恶,我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不安全。我说我的修为也不弱了,家里那些人都打不过我,可以保护自己了。他便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我这点微末功夫在江湖上都不够看的,硬是不让我出去。”
“我也曾多次想离家出走,但四周有我爹爹布下的禁制,我每次想逃出去,都会被它弹回来。而我爹爹有一天好像悟到了什么心得,便闭关修炼。在他闭关的这段时间里,有一天中午,我见到家里的禁制一闪一闪的,我心生好奇,便试闯了一下,一闯发现它竟变得十分微弱!于是我便趁此打破了禁制,偷偷溜了出去。”
“而我刚溜出去,就遇见了那三个自称“夺命三鬼”的怪人,那三个怪人好像在那等着我一般,说要让我跟他们走。我见这三个怪人长那么丑,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就没理会他们,立马施展轻功跑了,可这三个怪人却在后面紧追不舍,我见实在跑不过,就停下身子打算放手一搏,可打了一阵却发现打不过,然后就被你这呆子救了。”
关风月听完,摸着下巴思索道:“这“夺命三鬼”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抓你回去呢?而且你既然从未出过门,他们又如何认得你?”
慕小仙撇嘴道:“我哪知道那么多为什么!”又听她幽幽说道:“不过,我到是蛮感谢那三个怪人的。”
关风月有些好笑道:“他们让你受了重伤,你怎么反倒感谢起他们来了?”
慕小仙眼波流转,嫣然一笑道:“不然我怎么会遇到你这么好玩的人呢?”
这一笑让院子的百花都失去了颜色。
关风月不禁有些瞧得怔住了。
见关风月怔怔看着她,慕容小仙面色微红道:“你这呆子看什么看!”
关风月却没有脸红,反倒是笑了起来,道:“我发现姑娘今天比之前好看了不少。”
慕小仙脸红的啐了一口,突然纤手向关风月一伸,道:“拿来!”
关风月疑惑问道:“什么拿来?”
“酒!”
夜色越深,明月依旧温柔,清风衔着花香从人们的梦乡拂过,大地一片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