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砚,重重涂抹在天际。空气中有着一丝湿润,还带着少许凉意,蔓延在空气中。
踩着绣花鞋,任竹笙抚着微微鼓起的小腹,推开木门。看着远处无边无际的黑暗,心中一阵压抑,盼着黎明快点到来。
做了噩梦,梦见她的孩子没了,只听见孩童无助的哭声。“娘,别丢下我。”“娘,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娘——”心下想着,更是一慌,紧张起来。
今年夏季的纳凉宴举办在城北的平安山。往年都是在人烟较多的地方,也就这一次举办在平安山。据说也是为了给刚过世的老太后祈福。
她三千青丝随意披在肩头,一身略简单的素青长锦衣,更显得小脸苍白。提着火红明亮的灯笼,缓步走出木屋,沿着石头小径。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翻滚着,她一阵想吐,却又硬生生忍住了。任竹笙侧头,看见那一片漆黑竹林里有着细微的一簇火光,犹豫着停住脚步。
去不去?
她身子虚,若是去了,再摔一跤,孩子没了怎么办?
可要是不去,身边也没有个人照顾着……
越发离那火光近了,她加快步伐,却脚底一滑,狠狠摔在地上。
这一摔,任竹笙身子娇弱,虽说受了姨娘庶妹的欺负,但总归是怀了孩子的,一个没站稳,再着就是一跌。她眼眶一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滚动。“琉鸢……”她捂着小腹,没多少力气说话,只是弱弱地唤着。
感到身后有着呼吸声,她毛骨悚然,一回头,就看见二人站在她面前。惨白的月光拉长了两道身影,只听见了娇弱的女声,熟悉极了。“嫡姐?身子还好?“那女人一身夺目的青绿百褶裙,裙摆还有着浅红的梅花,白皙小脸巴掌大小,细而弯的柳眉轻挑,樱桃小嘴不点而赤,眉宇间轻点朱红,便是一股别样的娇媚柔软。
这女人不正是她那模样可人的庶妹——任盼雪。
任盼雪那双灵动的眼眸里满是笑意,慧黠地转动,嘴角似笑非笑地挑起:”嫡姐日子可还舒坦?跌坐在地上干什么?我又不用行礼。“似是想起了什么,眸中一亮,小手柔若无骨地搭上身边男人宽厚的肩膀,提醒着任竹笙的目光。
”你……“
只见男人,一双秀眼清澈却又深不见底,仿佛是含无杂质的水晶。肤色晶莹如玉,深黑色长发垂在两肩,泛着幽幽光。身材挺拔,站在那里,说不出的潇洒仙气。大手揽着那女人纤细的腰肢,尽是宠溺。
”文昌……叶文昌……“任竹笙有些不可置信,泪珠打着转,最后顺着脸颊滑落。
那不是昨晚还和她缠绵,轻声喃着情话的相公,还是谁?那双眼睛,她怎么会认错?
”嫡姐算是明白局势了?就算爹爹疼爱你,你不在意,你都习惯了不是吗?可是我在意。你要是一天不死,我就不安心。留着这么一个祸害呐。你说我怎么甘心让你活着?“任盼雪努力保持着温柔的声线,可眸子里满满的恨意都能化作匕首,狠狠刺在任竹笙身上。
”你说!任竹笙你说啊!你该不该死!“任盼雪嘶声力竭地喊叫,面目狰狞,手臂上青筋突起,”我要你看着!是我!亲手把你的骄傲撕碎!狠狠踩在地上践踏!看你还有什么资本自持清高!“
叶文昌轻声哄着任盼雪,安抚着她。看着任盼雪气得几度发狂,满含泪珠的样子,更是心疼起来。揉搓着她的小手,放在嘴边轻吻着。”不哭了,盼雪。“
”我们让她死好不好?“
”当然,盼雪说什么都好。“叶文昌满面柔情,最后冷冷俯视任竹笙,”贱女人,我一直以为你还有个好心,没想到……你如此欺辱自己的亲妹妹。”那一番话,说得多么震撼人心,主持公道主持得多仗义?
还没待任竹笙从巨大的悲痛中回过神,那叶文昌就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重重落在她的脸上。巴掌大的红印,仿佛是一个利刀,生生割着她的心。那种痛不欲生,绝望悲痛,在心里不止的翻滚着咆哮着。
“嫡姐,我送你的麝香囊……可由好好存着?”任盼雪的声音幽幽传进她的耳朵,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任竹笙身子一顿,僵硬起来。心里一凉,低下头,看见裙摆上已快干涸的暗红色血迹,目光渐渐聚焦,彻底发狂。这才是给予她精神上最致命的重击,她的孩子没了?
“没了?没了?我的孩子……没了?”任竹笙无助地喃喃道,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希望,就这么……破碎了?她还在痴痴盼望着,那孩子牙牙学语叫“娘。”的样子,她还在想,那孩子投入她怀抱的样子。整个人坠入了冰窟窿里,那才是真正的无助。想起了那个噩梦,那孩子哭得多凄凉啊,哭得她心都碎了……
任竹笙不知哪来的力气,悠悠起身,指甲对着那任盼雪好看的脸蛋抓去,抓出了血痕。
偿命……
她要让顾盼雪偿命……
给她的孩子偿命……
“啊——”顾盼雪才是真正失了态,血迹模糊,皮肉疼痛让她眩晕,撞向顾竹笙。
“别……别啊……”那句话还没有说完全,就见顾竹笙身子摇摇欲坠,一个踉跄,摔下了悬崖,跌下了漆黑的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