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尼尔不慌不忙地上前,俯身仔细看着摊开在桌面上的这一片血衣,目光很快锁定了某个位置,一直交叉握于胸前的双手便悠然展开,做合抱状,口中开始虔诚地低低吟哦起神祷士的专用符语:“……”。
低低犹如草木窃窃私语的声音,很快在整个执政厅公审室中回荡,所有旁听之人,包括杨俞瑾在内,脸上都不由自主地现出几分信徒的虔诚。
乔成林亦觉得自己那被杨俞瑾挑起的火气,在这种低沉但具体听不出是什么词的吟哦下一点一点地趋于平静,顿时暗暗佩服。
神祷士是在药植学徒请求女神赐福时,提前以专门的祷告法来祈求女神的意志降临的专门信徒,类似于前世西方的神父,但精神力十分强大。而温尼尔只是短短的吟哦数句,就能让身边的人趋于平静,显然在神祷术上造指有成。
当这种低沉安宁的吟哦持续了近二十秒之后,本来暗红透黑的血衣,突然间冒出一点微弱的绿光,一个奇特的翠绿符纹光球缓缓地从血衣上冉冉升起,缓慢扩大至一尺的半径时,底部便缓缓地向上升起一段暗红的文字,正是秋离棋的那行遗嘱。
翠绿的颜色本来能让人心情宁和,但现在和暗红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却透出几分凄美。
“真有符纹!看来这遗嘱是真的!”血衣上的奇特反应顿时让旁听席上的众镇民们再次交头接耳,目光中原本的怀疑也俱皆消失,只剩下羡慕。
众所周知,每一个药植师都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符纹。这种符纹在自然女神殿有备案,他人无法假冒。而现在,血衣上的字能够被这符纹光球所保护、笼罩,而不是游离在外,说明这符纹确实是在这段字写完之后才落款,也就证明乔成林并不是拿其师以前落有符纹的衣衫来伪照遗嘱。
艾妮大婶的脸上顿时露出欣喜而释然的笑容。
朱相文本来气势汹汹,此刻却有些慌乱,忙求助地看向杨俞瑾。
杨俞瑾心里暗骂朱家这两个舅甥无用,恼火地盯着那翠绿符纹光球看了一阵后,又开口了:“王大人,就算这遗嘱是真的,也只能证明乔成林得到了秋植师临死前的授权,但是,据我所知,提前申请的特例中,未满18岁的药植学徒还需要一位在当地镇居住满三年的战师和一位神祷士共同担保。这担保,”他轻蔑地将目光转向乔成林:“可不是说着玩的!”
确实不是说着玩的,若是申请提前考核的药植学徒考核不通过,两位担保人将被处罚一定金额的罚金,体内修为还将被禁锢相当于药植学徒所差年龄的年数。就如乔成林,离规定年龄还有四年,一旦他的考核失败,担保他的人,修为将被禁锢四年。
罚金倒也罢了,这个禁锢却是极其要命,万一在禁锢期间,担保人的仇家寻上门,那担保人就是死路一条,甚至祸及家人。
“啊?光有遗嘱还不行,还要两个人来担保?”旁听的好些镇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特例,先前因为血衣的真实性被证实而暗暗羡慕乔成林的人顿时再度愕然,随后心里便涌出浓浓的同情。
秋植师一死,小成林的处境就这么惨,小小的一个继承居然也弄得一波三折,可怜啊可怜。
艾妮大婶也重新变得紧张起来。
在绿森镇居住满三年的战师,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六个,可是每一个和小成林的关系都是一般般,怎么可能同意为他担保,将自身的生死置之险境?
更别说神祷士了,绿森镇自然女神殿居住了三年的神祷士,目前就温尼尔一个。可温尼尔是出了名的冷淡,哪会为小成林担保?
“王大人!”乔成林对杨俞瑾的轻蔑视若无睹,只诚恳地看着王立群:“家师刚刚下葬,灵堂还未拆卸,晚辈就被带到这里问话,还没有时间去寻找担保人,所以,请给晚辈两天的时间来处理。”
“哈哈……哈哈……”不等乔成林把话说完,杨俞瑾已十分夸张地仰天大笑,好一阵鄙视:“乔成林啊乔成林,我还以为你真的是胸有成足,已经找好了担保人,原来还要现找啊?居然还想再等两天?笑话!你以为你是谁?再过五天,雨丰药植园就必须要有新的主人,谁还有那个耐心来给你担保?”
这笑声异常刺耳,正坐在主审台上的王立群顿时有些不悦地看看他,只是碍于杨俞瑾已是一级药植师,不好喝止。
一直瑟缩的朱相文却因为他没有喝止,也立刻来了劲,在一旁风言风语:“是啊,担保者要担当很大的风险,人家和你非亲非故,你又这么小,没有偿还能力,谁愿意替你担保?那不是自找麻烦?”
其他在场旁听的镇民们看向乔成林的目光,顿时由原来的佩服一下子变得轻蔑。
“还是年龄太小的,不通世事啊,担保可是大事情,怎么可以想当然呢?”
“肯定是以前大家对他很客气,让他误会了,以为随便找个战师,对方就愿意替他担保。他哪知道以前别人对他客气是看在秋植师的面子。”
不过这些镇民们毕竟只是来旁观的,虽然很不看好乔成林,但议论声相当低,没有一个人敢像杨俞瑾和朱相文那样大声嘲笑。
朱相文的弟弟朱相武一直默不作声,此刻听到周围镇民们的低低议论,眼珠子一转,头一次嘿嘿地笑了,也大胆地嘲讽起来:“乔成林,你不会是想找艾妮大婶做担保人吧?可惜艾妮大婶虽然是本镇人,也有一定的战斗力,却只是战士二阶,不是战师!”
“咦,老二,你今天怎么变得聪明了?居然也知道戏弄人了!”朱相文故作惊讶。
朱相武大着胆子说了第一句,自觉得心头舒畅,而王立群也并没有喝止自己,后面的话越发地溜:“我哪里戏弄人啊,我说的是事实啊,艾妮大婶确实不是战师嘛!这小子也确实只是和艾妮大婶的关系好嘛!”
坐在旁听席上的艾妮大婶脸气得通红,却又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