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丛林,奇峰峻岭,没法修筑道路,只有石阶通往山下。
他们必须一步一步走下去,在一千个台阶之下,才会有马道。
古老的台阶生满苔藓,昨夜下过细雨,十分的湿滑。
天空蓝的几乎透明了,杜秋鸣抬头,透过林木间的空隙,看着天空盘旋的飞鸟,今日的鸟儿太多了一些,有些奇怪。
杜秋鸣记得多年之前,他和南宫清音去慕容山庄之时,也是有这么多的鸟儿,盘旋于天空。
据说,慕容山庄离这里很近很近,就在山脚下的苏红河畔。
但是它在何处,无人可以寻觅。
苏红河畔,茶楼酒肆林立,人群络绎不绝。
那些平凡人不知道妖魔神怪之事,心中无想,就算近在咫尺,也永远到不了慕容山庄。
而秦邵他们不一样,就在他们走过人间与妖界的界限的时候,周围的人群突然消失了。
天黑了下来,这里的白天亦是黑夜,有轮巨大的红月,挂在远处的山腰上。
诡异的妖界,有无数蓝蝶飞起。
那蝴蝶,如水般透明,如风般轻盈,从河边的芦苇荡中飞起来,带着蓝色的荧光,就像无边黑暗中滴血的蓝色花朵,成群的盘旋于他们的头顶。
眼前是漫漫红沙,一望无际。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荒芜,是荒芜的世界,还是荒芜的心。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冰冷的红沙中,向着心中的方向。
突然,有一个古老而破败的码头出现在眼前,它淹没在芦苇荡之中,在这漫漫的红沙之中,是那么的突兀。
他们站在码头上,只觉得夜色更深了,蓝色的蝴蝶三三两两抱成团,那光影重叠,恍惚得不太真实。
飘渺的江面,现出一只画舫,挂满了红灯。船上的灯光与水中的倒影连成一片,像是一幅苍茫的水景图。
等着画舫靠近,他们看了清门簪上的字,苏红舫。
三个大字用朱漆画成,鲜艳的像是用血写成的一般。
舫船的尖头上站着一个红衣少女,提着一只角灯,烛火恍惚。
“鬼娘苏红摆渡,引无尽幽冥路。”南宫清音独自低吟道。
红衣少女名叫苏红,在千年之前,她被族人用来祭祀。
无数的刀剑插入她的身体,越用力就越虔诚。
之后,她被沉到了江中,她的鲜血染红了茫茫的江面。
她的恨,也染红了江面。
怨念,让她的灵魂飘荡在此处,无法进入冥界。
红衣少女扬起衣袖,一座桥连在了苏红舫和码头之间。
桥由无数的鬼魅组成,鬼魅身在水中,用衣袖架桥,静默水中,欲动不动。
红衣少女从鬼桥另一头走来,停在桥的末端,向他们作揖礼。
“请贵客上鬼船。不必担心,她们只是幽魂,无法伤人。”
她幽幽的声音随风飘散,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朱红的眼睛带着死亡才有的空寂。
入夜的清风卷起他们的衣裙,空气中有淡淡的海腥味。
此处已濒临大海,成群的海鸟在头顶盘旋,和盘旋在凌霄宫之上的鸟儿是一个模样。
再往前就是那藏在人类世界一隅,属于妖精的世界了。
南宫清音从飘晃的鬼桥走过,从容镇定,不慌不乱,她见过不少大场面,区区幽魂还吓不到她。
叶婉心还是有些害怕的,秦邵走上鬼桥,伸手给她,温柔的说道:“婉心,不必害怕,跟着我来。”
叶婉心轻撩衣裙,迈出第一步,踏上摇晃的鬼桥。
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任由他牵着她的手。虽然心中依然是害怕的,但秦邵手心的温度,暖得她的脸颊发烫。
杜秋鸣走在他们身后,无声的轻笑,年轻人之间的情感,让他想起了从前,他和南宫清音也是如此。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南宫清音的心思,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他们一行四人上了苏红舫,这是一座乌漆雕花的楼船,上下共有三层,古老而奢华。
舷舱一层曰庐,二层曰飞庐,三层上有露台。
舱内的摆设一应俱全,有三折的翡翠屏风,白玉雕琢而成的床榻,地面用楠木铺就,桌椅是青铜铸成的,有着青黑色的铜锈和玳瑁琉璃的纹饰。妖精用的东西,极为精美华丽,竟看不出是神怪幻化而成的。
船行靠岸,他们登上古老的码头。
淹没在芦苇荡中码头,带着濒临绝望的阴森气息,像是千年都无人踏足。
苍凉的风吹起尘沙,打在几个人的身上。
野径云俱黑,黑暗的山际看不到一点光亮。
江船火独明,唯有苏红舫的灯光,随着渺渺的江水荡漾。
突然,苏红舫化作无数的幽魂,四散飞走,明亮的灯船也化为乌有,只剩下黑暗和风在嘶吼。
“诸位慢走,奴家只能送到这里了。”
苏红的音容渐渐淡去,她的红衣化成一抹血色的暗影,融化在江水中。
“切记,不可离开山道。饿鬼垂涎人身,血沙埋没人魂,错一步就会被吞噬。”
苏红留下最后的声音,随风飘散在他们耳边。
寂寂的山野,蔽月的云散去,隐约看到脚下的路,是用青石铺成的林荫大道。
大道的两边,树木枝藤缠绕,绵延向着黑雾深处。
山道之外,是无边的幽冥花海,香气袭来。
脚下的台阶上长满了青苔,似乎千年没有人走过。
他们一路向前走去,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恐惧让他们走得很慢,人对看不到的东西,总是有恐惧。
路行到尽头,抬头看见暗红色的大门,慕容山庄近在眼前。
此刻,大门打开了,悄无声息,走出来的人,也没有脚步声,如鬼魅一般。
“诸位请随我来。”他是妖,是慕容山庄的管家。
穿过门廊,走向黑暗,他手中灯笼只能照亮脚下的寸土。
他们跟着他走着,不知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绵延的城堡覆盖了半座山壁,离天蔽日,气势磅礴。
夜幕下的结界泛起淡蓝色的光华,异世界的风景如梦如幻。
慕容山庄建于山海之间。
东南西北建有四座天台。
玄武拱北,朱雀峙南,青龙蟠东,白虎踞西。
借四神之灵力,镇压四方之妖魔。
穿云石碑,耸立天际,引天地之灵力,布下城堡周边之结界。
背靠穿云石碑,建有观星台,上观天象,俯视沧海。
正对穿云石碑,有傍山而建的古堡,拱桥弥山跨谷,回廊曲折婉转,殿堂状若飞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