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生活就这么一天一天的从脚边流淌过去,让人慢慢忘记了当初对高中生活憧憬的心情,完全没有期待感和新鲜感了呢。人都是这么喜新厌旧的么?想不通。
佳宜每天晚上都会在台灯底下看书做题,课本的内容似乎越来越难了。无一例外的是每次做的题都是数学物理或化学,佳宜跟叶美说,如果高考自己战死沙场,也一定是死在这三位手上。叶美告诉佳宜,“你就放心吧,要死也是往死在你前面”。其实叶美的成绩并不差,特别是生物学得很好,按她这样稳定保持下去的话,考个好学校是轻而易举的,只是她现在看起来要求并不是很高,也许对于高一来讲,这种心态才算是正常的吧。
经过高三年级教室旁边的时候,佳宜常常转头注视着黑板上写着的高考倒计时,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放学的时候,林齐和张浩总是走在最后面,等所有的人走光了再离开,他不喜欢跟别人挤。张浩每次都唠叨着:“门就那么大,路就那么宽,那些人都赶着去投胎呢?”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有时候让人感觉有点粗鲁,但是那些满眼春花绽放的女生听起来都觉得是温柔的。有几个花痴学生走的时候还特意走在最后面,最后冲张浩抛完眉眼送上一个诡异的笑容才离开。对此,江文博都会在那感叹“人性真是堕落啊,这就是个看脸的社会吗”到最后干脆吧最后一个字给去掉了。
林齐发现最近放学佳宜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甚至比自己还要晚离开。她每次都留下来研究上课没听懂的那些例题。他知道佳宜一定是因为课程的难度开始加大有点跟不上了。
林齐走到佳宜身边,说:“去吃饭吧,吃完饭到校门口的商店里,我找你有事。
佳宜抬起头刚要回应,林齐就转身走出教室了,所有对话都来得太突然,让人来不及回答。
张浩眼前一愣,然后追着林齐消失在走廊尽头。
佳宜进了商店,看见林齐和张浩早就坐在角落的阅读区了,旁边低矮的藤蔓编织的长椅足够躺一个人。
“找我什么事?”佳宜看着林齐。
林齐从书包里抽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放在桌上,说:“我们先复习上午的数学吧。”
佳宜的脸上微微感觉发烫,是因为紧张还是感动,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所有的神经末梢都在那一刻变得异常的敏感,有躁动的空气在自己的周围弥漫,附着在皮肤上,任何的细枝末节在那一瞬间变得清晰而明显。
张浩面前那杯咖啡还没喝完就被困意席卷了。他把自己包裹成一个粽子,斜斜的躺在藤椅上面。
从那以后,林齐每天都会在阅读区里等佳宜,商店的老板都跟林齐和张浩变得熟络了。老板是个留着大片胡茬的中年男人,那张落拓的脸上流露出的神情让人感觉是个有故事的人。
后来张浩喝的饮料都直接记账了,每次喝完之后,张浩都向老板抱怨道:“哎呀,不行了,肚子又肥了,记账真是害人啊!”,然而却每次都乐此不疲。
“A点到B点是做匀变速运动的,现在我们假设两点之间的速度为X……”,“佳宜,佳宜,喂,宋佳宜。”林齐拿笔头用力敲了佳宜的头,佳宜才回过神来。
“啊,哦,这个再讲一次吧。”佳宜满脸写着“不好意思”。
“假设A点是学校,B点是县城,我们明天一起去B点听一场音乐会吧,是XX乐队的演出。”林齐眼睛里闪着光芒,像是夜里的北极星。
“啊?可是……”
“要出去玩啊!?哈哈,可是什么可是,就这么定了。”张浩突然从躺椅上蹦出来,像是梦游一样。
“好吧。”
周六早上,林齐和张浩早早的等在女生宿舍楼下,张浩问林齐,为什么每个走过去的女生都好像留着口水。不得不说,一大早看见两张精致的男生面孔站在自己住的楼下,难免叫人垂涎三尺啊。
佳宜穿着盖过膝盖的白色长风衣从宿舍楼梯走出来,那些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锐利的眼神瞬间汇集到佳宜身上,足以把人盯成内伤。
“叶美怎么没下来啊?”张浩往楼梯口的方向伸着脖子,像是要把自己的脖子扯断。
“呃,她……”佳宜表情有点尴尬,最后憋出一句“她亲戚来了”。
“哦,怎么没听她提起过,哪个亲戚啊,我见过吗?”张浩脸上写着茫然。
林齐看不下去了,在他胳膊上推了几下,“你没见过啦,快点走……”
佳宜跟在后面一脸尴尬,因为张浩在寒风里又补上一句“以后我可要见一见啊”。
坐了一个小时的专线公交才到县城。虽然是XX乐队的音乐会,但是来的人却很少,因为现在的人要么喜欢听摇滚乐,要么喜欢听流行唱腔吧,像这样的乐器演奏,几个小年轻会来呢。不过既然来了,也获得不一样的听觉感受,算是不虚此行吧。
走出演奏会场的时候,几个人都下意识的把外套的拉链往上拉紧。旁边有人因为脖子里倒灌进去一股寒风而发出尖叫声。
对张浩来说,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到处晃荡,所以在会场里早就按耐不住了。他们几个就这么走过城里的大街小巷,看上去漫无目的。佳宜的脚步开始越走越慢,到最后慢慢的就停下来了。
张浩大呼小叫的指着前面的豪华别墅型公寓,“哇,那么大的房子,住这里一定很幸福啊!”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
佳宜停在高达的围栏外面,透过简欧风格的格栅护栏望进去,房子的大门关着,她说:“好久没回家了,爸爸妈妈一定还是不在家吧。”
张浩听完倒吸一口冷气,然后马上闭上了嘴。只是眼睛睁得很大,一副中了特等奖的表情。
佳宜的记忆里,从自己学会做饭开始,爸爸妈妈就因为忙于工作,回家都要半夜一两点,那时候开始,佳宜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家里的房子越来越大,但是却越来越显得空荡荡的。他们不知道,佳宜想要的只是他们的陪伴,仅此而已。
林齐看着眼前这座庞然大物,眼睛里又起了大雾。
回去的时候,还是坐专线公交。张浩不要脸的跟几个小学生抢座位,最后占得一席,站在他对面的一个小男孩对着他看,两人面面相觑。林齐和佳宜因为脸皮不够厚,只能站在门边,手拉着头顶的把手。
林齐觉得旁边有人慢慢靠近过来,而车厢里站的位置并不会拥挤,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从四周缓慢袭来,有人越来越靠近,越来越近。有一只手从他的视线边缘伸向佳宜的右侧口袋,身手矫捷。总有那么些人,有着矫健的身手却喜欢投机取巧。有些我们看不见的视线盲区里有人张牙舞爪却显得风平浪静。
林齐意识到这是有人要对佳宜行窃,而对方是否带有凶器就不得而知了。于是装作不经意的,绕到佳宜身后,也就是那么不经意的把双手放进佳宜的白色羽绒服两边口袋里,将下巴靠在佳宜的肩膀上,小声而平静的在佳宜耳边说:“站着不要动,有小偷。”
佳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了,于是站着不敢动弹。下一秒,整个世界开始在自己的眼前颠倒,黑色变成白色,白色变成黑色。下一秒,身后慢慢汇集的熟悉的男生身上如同青草一样的香味混合着衣服上洗衣粉清香,无数细小的颗粒充斥着鼻腔黏膜,那些曾经在每个女生心中想像过无数次的画面一幕一幕如同电影淡入淡出。下一秒,一颗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刺破尘封的土壤,绕过年轻的身躯,长成了参天大树。
小偷慌忙的下了车。张浩在座位上看着林齐和佳宜,奸诈地笑着,那样的笑容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一本书的名字,叫做“奸臣传”。
很多事情往往呈现在眼前的仅仅只是表面,因为我们都未曾发觉那些深藏在丛林深处的真正的危险。在最远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这三个人,就像隐藏在草丛里的野兽直直的盯着山坡上的猎物一样。你永远不会知道在什么时候那只野兽会突然间窜出,满足自己的兽性。
三个人下车后往校门口走去。王小云从最后的人群里走下车厢,空气里有野兽的直觉慢慢苏醒,一只野鸟拍着翅膀迅速飞走。
月考的成绩很快出来了,林齐依然任性的排在第一位,而佳宜最近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虽然回报与付出并不成正比,但也已经足够让人兴奋了。佳宜的名字排在第五位。张浩的名字竟然破天荒的出现在榜上,虽然只是最后一位,但这已经让江文博顶礼膜拜了好几天,因为在江文博看来,张浩这小子从来就没见读过书。
“林齐,我们还等下去吗?”张浩一脸无奈地问。
“嗯。”
林齐和张浩在门口的商店等着佳宜,桌子上的热饮已经凉透了。而佳宜迟迟没有来。林齐拿起手机按了拨号键,依然是冰冷的女声机械地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
张浩说:“佳宜跟王小云一起做值日,再慢也应该差不多到了吧!”
“你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差不多到了吧!”
“前面一句。”
“佳宜跟王小云……”
林齐眼里飞快地闪过王小云的面容,那诡异的笑容如同蔚蓝的海水淹没自己的头顶压迫肺叶,一阵甜腻的香味向周围的一切侵蚀过去。没等张浩说完,林齐已经跑进了风里,任由一道一道利刃从自己的脸颊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