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了顾清河的提示后,陆川越飞快地奔向了宿舍看守楚长老所在的石屋。此刻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石屋内却是灯火通明。陆川越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敲了敲石屋的门:“有人在吗?”
没人答话。
陆川越心想是不是自己敲得太轻了,楚长老没听见?于是加大了几分力度再次敲了敲门:“在下外门弟子陆川越,有事想向您请教。”
还是没人答话。
陆川越纳闷地看着从门缝里漏出来的光,左手扒着墙,右手攥紧拳头,一拳凿了上去——
“砰!砰!砰!”“楚长老,开门呐,我知道你在家——”
“楚——”“敲敲敲——你想把门敲穿啊!”
陆川越一喜,总算有反应了,于是咧嘴一笑,朝开门的老婆子深鞠一躬:“打扰了。”
楚长老一身褪色的旧袍子,袖口都磨得掉了线,身材极瘦,皮包骨头,乍一看跟从棺材里爬出的骨头架子一样,分不清男女。楚长老凹陷的眼窝里发出两道精光,把陆川越从上到下扫了个遍,然后撇了撇嘴道:“你还知道自己是打扰了。”
陆川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是怕您听不见吗。能进屋说吗?”
“你这小子还挺自来熟。进来吧。”
得到允许后,陆川越便欣喜地进了屋。令他惊讶的是,石屋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就是比较简陋。楚长老朝陆川越勾了勾手,挑着眉毛问他:“谁叫你来的?”
陆川拿不准是不是应该提顾清河的名字,所以就模糊地说了一句:“晚辈听说如果有修炼上的难处可以来找您解惑,所以就大着胆子来敲门了。”
楚长老感到有些好笑:“你那是敲门吗?你那是砸门!我要是再晚一点开门,你是不是都准备放火了?”
陆川越羞愧地低下头,摸了摸后脑勺,没敢答话。好在楚长老也没有再进一步为难他,伸出了一根枯瘦的手指指向一间屋子的门口说:“你,进去。”
陆川越连忙喜滋滋地迈了进去。
然而他后脚刚进去,楚长老就砰地把门给摔上了。
陆川越一片茫然,想要去拽门,但伸手一摸才发现,门居然消失了!
这个屋子完全变成了一个封闭空间,四周暗得伸手不见五指,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陆川越出了一身冷汗,试探着问了一句:“楚前辈?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没有人答话。
陆川越顿时慌了,拼命地开始砸墙:“楚长老,我是真心有事想请教您!”
陆川越对现在的情况完全是一头雾水。他怕自己在什么地方冒犯了楚长老,一边砸墙一边哀嚎,说都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许久之后,才听到楚长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像你这样的外门弟子我见的多了。不知道你们从哪里知道我是青云门的前长老,都想从我这里得到点好处,想进内门,想得秘籍,想一步登天。你们这些臭小子,不好好修炼,光想走捷径,要我看,就该好好收拾收拾!”
陆川越欲哭无泪——就知道天上掉的馅饼不好吃,这下子指点没得到,反要被白白打上一顿。妹的顾清河,为什么不提醒我。
顾清河当然不会提醒陆川越说楚长老是个刁钻人物。当年顾清河在外门也是声名鹊起的青云门新星,下到洗衣童上到青云门掌门,看见顾清河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就连楚长老当年看到顾清河上门,也是感叹一句“年少有为”,然后十分认真地解答了顾清河的疑问。
陆川越不是顾清河,当然享受不到这种众星捧月似的福利。现在他被困于黑屋之中,马上就要迎来一番皮肉之苦,既然和解不成,陆川越就只能自己想办法逃离这个屋子。
等待危险的降临是一种煎熬。而陆川越显然不想被动挨打。四周黑暗看不见东西,他就索性闭上双眼,纯粹用其他感官去感知周围的幻境。
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活动的确是对人心理素质的一大考验。黑暗与不安往往是相随的,就算陆川越再怎么刻意去保持镇定,内心还是会有些许的忐忑。
“楚前辈,陆某真的无意冒犯,也知道修仙一途并无捷径,只是单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前辈。”
楚长老这次倒是很快就答话了:“错了,修仙之途确实是有捷径的。”
陆川越被噎了一句,顿时没声了,尴尬了半晌才问道:“什么捷径?”
“修魔。”
嘿——陆川越哭笑不得,那能叫捷径吗?魔道弟子确实进阶迅速,但是进阶方式伤天害理啊。“前辈说笑了,我等正道弟子理应除魔卫道,不可能去学他们走邪道。”
“走邪道?”楚长老怪笑一声,“你也知道是邪道,那为何不好好修炼,反来找我?还不是想耍小聪明走这歪门邪道!”
陆川越突然感觉到右肩膀一疼,伸手一摸,发现右肩已经是鲜血淋漓,不禁毛骨悚然。他忍住想要大叫的冲动,咬紧牙关说到:“前辈不要开玩笑了,晚辈早就说过,并非想走捷径,只是来寻求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进入内门的方法吗?”
陆川越突然膝盖一软,低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双腿已被挑断了肌腱。到了此刻,陆川越再也不能保持镇定了。他压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双手微微颤抖,黑暗和伤痛带来的恐惧感开始迅速上升。
不知道为什么,从进入石屋起,陆传风就再也没有与他说过话,陆川越不确定是不是楚长老动了什么手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只剩他一个人来面对这次危机了。最坏的情况,就是陆川越被活活玩死在这个小黑屋里。
“开什么玩笑……”
陆川越浑身发冷,心脏的跳动也开始费力起来。他感受着心脏一下,一下,一下地搏动,心肌像抽筋一样收缩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停止跳动。
黑暗。寒冷。寂静。
恐惧。屈辱。憎恨。
陆川越开始自我催眠般地喃喃自语:“青云门不会让弟子就这么死……你在吓我,你不会杀我的……简直莫名其妙……”
随之而来的,却是又一次彻骨的疼痛。肩,腿,这次是脸。陆川越看不到,可是能感受到一股热流顺着脸颊经脖颈流进了衣领。
楚长老刻薄的话音再次响了起来:“你若是顾清河,我当然会悉心指导。你若是林子轩,我肯定会大加赞扬。可你若是岳子龙、赵洋之流,只会欺压同门、耍小手段上位,还企图污蔑尹秋风——我就是杀了你又如何?”
“你品行不端,心思不正,就算天赋过人,灵根纯正,也不是青云门所留之人!我不知道是谁把你放了进来,但从你身上若有若无的鬼气上来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留着你,就是给青云门留下祸根!”
鬼气,又是鬼气!你们一个个只会看鬼气,什么时候看到过我陆川越这个人!
这个瞬间,陆川越的愤恨彻底压过了内心的恐惧。同门的排挤,尹秋风的报复,顾清河的质问,楚长老的误解,在同一时刻涌上了陆川越的心头。他咽下一口血,忍着全身上下的剧痛,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大腿,指甲全都陷进了肉里。
本以为是翻身之时,却没想到还是被打入万劫不复!希望在哪里?公道在哪里?你们这是逼良为娼!一个个都是正人君子模样,一个个的全是瞎子!
“我不服!”陆川越突然大声喊道,“我身上有鬼气只是之前在路上意外沾染的,入门试炼时几位尊者都没有探出我体内有异常,凭什么你就因为一丝微弱的鬼气把我一棍子打死?!”
楚长老听后大怒:“我乃青云门掌门之师,任青云门长老数十年,当然比任何人都熟悉鬼气!”
“那又怎样!尔非圣人孰能无错,就算是被验证了上百年的经验也未必就是真理!而且就算我有鬼上身又怎样,偌大一个青云门,还怕了一只鬼不成!”
“无知小儿!”
这一次,楚长老干脆就现身来到了陆川越跟前,两只眼睛在黑暗中冒出幽幽的光亮,眼神中充满着不可言说的痛苦和愤怒。
“我青云门是名门正派,就是容不得身上有鬼气之人!”
“好一个名门正派!”陆川越怪叫道,“原来名门正派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目光短浅,自以为是,只要有怀疑就能随便污蔑他人!”
“闭嘴!”
陆川越眼前一花,低头一看,发现胸口多出了一个大洞,血液滔滔不绝地从洞中涌出。
“我本想留你一命,问出操纵着你的幕后人是谁。现在看来,你嘴硬的很,那我留着你就没用了。”
陆川越很不甘心。他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来才过了一年,就要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他刚刚升起逆袭觉醒的希望,就被一巴掌打回了地狱。
这个世界不肯温柔待我,我又为何要对世界宽容以待?
“你会后悔的。”陆川越吐出了几口血,笑容越发变得残忍起来,“我会让你后悔的……”
“魂契尚在,在我未到达落云碑前,谁也不能要我性命!”
一束发光的锁链,从陆川越的胸口猛然穿出,直击楚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