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莪的话虽短,却在盛京权贵中掀起巨大波澜。一时间,一提到多尔衮家的东莪格格,无人不知,无人不敬。
可东莪却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出宫进宫,习字读书,骑射练武,来躲避周围诸人的各色眼神。
只有豪格一派忿忿,因为福临的辅政王中没有他,可济尔哈朗与多尔衮的的确确比那福临大上一辈儿。豪格虽然年岁长,可辈分上吃了大亏,加之蒙古、朝鲜都拥戴多尔衮,明眼儿人都看得出来,如不出意外,他此生的政治抱负是打水漂了。
这边为皇太极修的陵刚开始动工,那边福临刚刚入主崇政殿,这宫里有人就坐不住了。
懿靖大贵妃在麟趾宫摔了个南边弄回的烫金天青瓷碗。
“端顺,你说你那个皇阿玛,这么早就去了,怎么就让那布木布泰讨了大便宜!”已经晋为太贵妃的娜木钟因恼怒而剧烈喘气。
“可不是么!咱们博穆博果尔也是皇阿玛嫡嫡亲的阿哥,以前皇阿玛不是总说最喜欢他么,那会儿有他福临什么事儿!”端顺叉着腰对着镜子,即使国丧中也没忘记打扮自己。
“说起来这事儿还是那庄妃好算计,仗着多尔衮膝下无子,上赶着把儿子推出去!”娜木钟缕了缕手上鎏金指甲,恨不能即刻用指甲尖儿戳进庄妃的肉里去。
“还有那东莪,小丫头片子真不知道是不是傻,居然把自己阿玛的皇位拱手让人,赶明儿见了她我可得好好说说她!”端顺并没比东莪年长多少,却摆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之态。
“说了有用么!哎呦,我可怜的博穆博果尔,来,额娘抱!”大贵妃张开手臂抱住刚学会走路还不稳当的十一阿哥。“你可得替额娘争口气!额娘从蒙古大老远的跑来盛京投诚,可是半点儿好没捞着!你好好儿的,以后必胜过那福临兄弟去!”
“额娘,要不咱们也找个王爷做靠山?”端顺难得机敏了一回,引得大贵妃深深思索。
入冬,东北已没有秋老虎的余威,只剩凛冽,可摄政王府却极其热闹。自从福临登基,这大大小小的事儿几乎都挪到了摄政王府来办,多尔衮虽没做成皇上,却比过去更加繁忙。
“济尔哈朗不愧是个老狐狸,明知道自己是被拉出来凑数儿的,倒也自觉,他这叔王摄政王当得倒逍遥,就留下咱们大伙儿跟这儿累死累活!”这日东莪刚回府就听到多铎洪亮兴奋的声音。
“摄政王,南边的探子来报,说是南朝督师孙传庭被李自成大军杀害,李自成日前已全线占领陕西!”范文程禀告。
“真没想到这堂堂孙传庭,竟如此不堪一击,这若是洪将军,早就打得那李氏小儿满地找牙了!”刚林依旧咋呼。
“刚林大人谬赞!老夫过去也甚为敬重孙将军,只是他太过执拗,不懂变通!”洪承畴道。
“据说现在这崇祯小儿只剩下吴三桂这一根独苗苗,祖大人,您可得好好劝劝您这位侄儿!”阿济格看向祖大寿。
祖大寿大惊,连忙起身道:“英亲王放心,老臣这就修书一封,好生相劝!”
“祖大人,王爷对咱们可是不薄,以吴将军之大才,必不要窝在南边儿委屈了才好哇!”在家养伤多日的孔有德,虽忌惮吴三桂之能力,却也真心为多尔衮着想。
“东莪?你怎得回来了?”多尔衮一抬眼就从门缝里瞧见有个小小的影子晃动。
东莪讪讪地推开门,嗲声嗲气道:“阿玛,东莪想阿玛了,得了庄太后的同意才回来的呢!”
多尔衮心中大为熨帖:“要不就搬回府来可好?”
东莪低声道:“阿玛放心,东莪在宫中过得很好,东莪若回来了,只怕宫里与府里都要有人不安心了!东莪不想给阿玛添麻烦!”
范文程离得近,听到东莪的话甚是欣慰,可孔有德却没听懂这话中话,高兴地起身道:“我家阿贞同她额娘前几日打南边儿回来了,找了格格几通呢!臣这就去把她叫来陪格格说说话儿!”
“真的?孔叔叔,请快些,东莪好想四贞姐姐呀!”东莪开心的笑道。
“四贞姐姐,你好狠的心,这么久才回来!”东莪一下子甩开孔四贞的手,佯装生气。
“好妹妹,好格格,实在是外祖家太过遥远,光这路上就耽搁了一年!”四贞赶紧赔罪。
“那你可是得了好儿了!这南边的山山水水可是看了个遍?”东莪很是羡慕。
“看是看了些,只是南边民不聊生,到处是暴徒,到处是反叛,即便我有些功夫,也不敢冒然出头,可盼着早一日回盛京呢!”孔四贞心有戚戚然。
“姐姐说的是,从前我也害怕阿玛总出去打仗,可现在我懂了,打仗是为了给更多的人带去安宁!姐姐可读了孙子兵法?”东莪问道。
“你个小调皮!明知道我最怕读书了,只喜欢打打杀杀,你那里可有武功秘籍,快拿来我看!”孔四贞点了点东莪的额头,笑骂道。
“你那叫锄弱扶强!赶明儿我去宫里问师傅们可有你要的秘籍!”东莪吐了吐舌头,嬉笑道。
忽然,四贞凝重道:“回来才听说李夫人和李老爷的事儿,你该是多伤心呐!姐姐不能在旁边陪你,实在是对不住!”说着,眼眶里蒙起了水雾。
东莪去最看不得身边的人难受,只好忍住心里泛起的酸意,压下眼泪:“多谢你惦记!我觉总是觉得以前太不珍惜和额娘在一起的日子,现在只想同阿玛好好过……”
突然东莪一拍脑袋,叫道:“哎呀我给忘了!两位太后说是除夕要在宫里设家宴呢!姐姐可要与我同去?”
“可盛京还在国丧呢!怎得吃起酒来?”四贞很吃惊。
“是啊,不许大摆筵席,可又得为了新皇上去去晦气,为明年的战事讨个吉利。太后说了,咱们满洲不用南边儿的规矩!姐姐权当是陪陪妹妹我,好不好?”东莪拉着四贞的手左右摇晃。
四贞真愁不知该如何安慰东莪,这会儿便不敢推辞:“行啦行啦,我也跟着格格去见见世面!不过我没怎么进过宫,你可得好好提点我,别出了丑!”
宫宴。
东莪为四贞一一介绍,庄太后听说这是孔有德的闺女,连夸将门虎女,竟赏了把漂亮的佩剑。
淑慧和淑哲已晋了长公主,可因为守孝暂无法出嫁,需得再待上三年,此时脸上倒没有失去皇阿玛的悲伤,更多的是没法见心上人的哀怨,淑哲脸色愈发苍白,似有不足之兆。
十四格格恪纯已经三岁,隐隐地露出美人胚子,却神情忧郁,竟不似这般大的孩子。
“东莪,这小格格可真好看,这秀气得像打南边儿来的!”孔四贞低声告诉东莪。
“哟!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爱新觉罗家的格格,南边的女子如何比得!”端顺尖细的嗓音叫出声。
一通话说得孔四贞满面通红,眼睛赶紧看向东莪求救。
“端顺!你又胡闹!孔姑娘可是东莪请来的贵客!”永安颇合时宜地站出来。
可东莪却发现,这永安一边为孔四贞解围,一边却总往斜对面瞟,心下好奇便顺着看过去,居然是几月未见但仍让人无法忽视的巴雅斯护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