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放折腾完,众人便入席用膳。既是自家小宴,不用到宴厅这么麻烦,便在偏厅置了桌子,一家人围桌而坐,图个亲近。
彩云儿莫名其妙地被拉进这皇家聚会,既诧异又无奈还相当的不自在。虽说在她短短的一生中已经结识了两位王爷,但两个都是皇室中的非主流,今晚是第一次见梁王和浔阳公主这般正经的皇室成员,心中难免忐忑。
看出彩云儿不知所措的李放悄悄和她说了句:“没事儿,等我们也有孩子就好了。”
彩云儿二话不说,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踩了李放一脚,让他尝了尝没事找虐的滋味。她这一脚下去虽说出了气,但抬眼一望,高大将军竟正盯着她看,嘴角微翘,似乎带着原来如此的意味。糟了,莫非这就被他看出自己的武功路数了?
公主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公主府下人也秉承了这种风格,三两下就将今夜要用的三十道菜摆好。高沣是个武人向来吃得豪迈,所以他在的时候菜色都会比较粗犷一些,不如平日精致。这可乐坏了在宫中经常吃不饱的李放风,给彩云儿夹了几根菜之后便自己胡吃海喝起来。
梁王却依然保持着一个皇子应有的细致,只见他缓缓拨弄着眼前的鲈鱼,先将一块鱼腩夹进了自己碗里,然后仔细地把鱼刺挑出,再用勺子将净肉拨到了江渚碗里。
公主和晋王都抿嘴暗笑,没想这平日里寡言冷酷的二哥竟还有这样暖心的一面,虽然都知梁王是朝廷新生代演技担当,但这时却情真意切。
“怎么,你们二哥我本来就是这么温柔体贴的汉子。”
梁王对江渚的照顾的确向来是如此无微不至,这时不过是顺其自然的举动,没想起到了刷新在弟妹心中形象的奇效。
“你看,你都不学学人家梁王。”高沣抢在公主面前将这句话说出了口,否则被埋怨的可就是他了,兵法上的先发制人就是这么运用。现场得到公主发出的今晚有你好看表情一枚。
“沣哥,那青羊玉斧你可见着了?”李放见大家都已吃得差不多,可以关闭食不言模式,进入闲聊阶段,赶紧趁小娘子没有打瞌睡开始给她泄题。
“没有啊,那喇庇国将这宝物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我和他们一路走来,也就偷偷瞄了装玉斧的箱子一眼,看着名堂不小。”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箱子装的就是玉斧?”李放追问,要给小娘子降低一点难度,不然她不敢出手,我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去接待那些西戎人了。
“三个老秃驴不分日夜的一起守在箱子旁边,怕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那三个秃驴真像传说中的一样,各个身怀绝世武功么?”
“我连那三人的面都没见着,哪能知道他们武功怎样。”
高沣若无其事地说完,本想再夹根菜吃,却看见众人都脸带问号的看着他让他解释为毛随行了千里有余,连大国师的面都没见着。
“那三个秃驴或许是为了在族人面前保持神秘,至今仍戴着面具,怕是要见到陛下才会取下来吧。”高沣放下筷子,再说些这一路见到的奇观,“他们一路不动如钟地围着箱子,既不吃饭也不睡觉,这内家功力应该是到了一定程度。”
“爹你说的是稻草人吧?”小高焕都觉得高沣的故事太扯了,简直听不下去。
“既然戴着面具,会不会是换了好几拨人轮番看守,故作神秘?”梁王也忍不住猜测其中奥妙,今晚真是他多年来在弟妹面前话最多最骚的一次。
“哪有那么多玄机,肯定是那喇庇国人随便做了个箱子纸人,就把我朝一品大将给唬住了,三个秃驴一路都在吃香喝辣睡大觉呢。”
“我看是你又信口胡诌了吧。”
世上只有公主知道高大将军究竟有多不正经,总爱讲一些胡话,比如十六岁那年说突击完呼延老鬼就娶她,十七岁那年说扫灭塔塔余部就娶她,十八岁那年说只要薄士良挂了就娶她,二十岁那年说把大夏防线北移千里就娶她……如此这般一直说到如今还只是个奸夫身份。
众人热火朝天地猜测着三个秃驴究竟玩的什么把戏,彩云儿可当真知道国师练的正是西戎传说里一套神秘武功,名曰沉阙,练此功者入定后不断聚气,一旦发起攻击可以将多日积聚的内力一次发出,有撼天动地之效。且入定的时间越长、聚气者的内功越深,破发时的威力就越大,西戎的一些小部族甚至传说数千年之前有一个不老僧侣以此功聚气四百年,最后爆发之气竟将一座山脉劈成两半,就是今日的天南、天北二山。三个国师一同聚气入定,到时可以一次爆发,这就好比在青羊玉斧周围设置了一个会爆炸的保护罩,看来只有想办法让他们逐一破功,才有可能接近箱子。
“你就别想着那秃驴怎么回事了,后日你要接待的那个喇庇王子,才真是一个又难缠又讨厌的人物。”高沣当时听说李放风居然肯来办接待使团这么无趣的差事便知其中有诈,现在隐约能感到应该是与眼前这位姑娘有关。
“唉,提到后日的事情,怎么与那些人周旋,沣哥你可要教我两招啊。”李放想起这个事情就头疼,和小娘子一起去偷玉斧才叫好玩呢,搞什么接待的事情真的会把他闷死。
“这些朝中政务的事儿有梁王这尊大神在这,何须问我?”
“对哦,二哥,这回您可要赐教了。事情虽小,可出了什么纰漏,可是能被老爹唠叨至死的。”李放觉得今晚与这个本和自己毫无相同之处的二哥突然亲近了起来——因为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他跃升为兄弟中和自己最为同病相怜的一位。
“首先啊,做事不能太李放风了。”梁王以一句调侃起头,开始了他长达一个时辰的青年演员速成讲座,李放这回居然全部都听了进去,但是这些入门级的机巧究竟能不能对付那个素以刁钻著称的喇庇国阿木托王子,就要看造化了。
天色渐晚,高沣明日一早还要偷偷跑回使团卫队,今晚还要抓紧时间陪公主睡觉。用完晚膳,梁王和晋王便识相告退,公主也速速将江渚与舒儿在府里安置妥当,又交代保姆快些哄焕儿入睡,便去珍惜与情郎共度的光阴了。
李放今天没有糊涂,还是要亲自将彩云儿送回听风阁的,夜里在坊间行走可是他们这类人才有的权力。当然,黑凤凰也可以随便走。
但是把晚膳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彩云儿安全送进家门之后,李放却没有回宫,而是到了他在德麟坊的宅第。
这是他三岁受封晋王时昭延下旨修建的王府,但迄今尚未开府,也没在里面正式住过。从金陵回来变得浪荡之后,倒是时常会因为玩闹得太晚不想回宫便来此过夜。
舜善坊是长安第一大坊,晋王府占了其中三分之二的土地,共有内外两府,广无边际,气势恢弘。因晋王并不常住于此,所以目前只是外府按规制安排侍卫奴仆,内府则比较寥落,正好方便李放在此罗置些小秘密,比方说,他真正的授业恩师。
“我都说了不要尽教我那些娘们功夫,刚刚还是输给沣哥还被他嘲笑总练女儿武功。”
“我教你的武功每一套都可独步天下,是你练不到家罢了。”
“或许本就是另一人的武功更高呢?”
“笑话,即使那场最后之战,另一人也要带上千军万马才勉强取胜。”
“那总可以教我几套男人的武功吧,我怕这娘们武功再练下去会阴阳不调啊。”
“你看我长得像会男人武功的样子么?”
李放只得叹了一口气:“不像。”
“喇庇使团来访之事部署得怎么样了?”
“安排好了,青羊玉斧与阿木托都可大做文章。只是,让朝廷与西戎十六国交恶,妥当么?”
“不妥当。“那人悠闲地饮着茶,“妥当就没你一战成名的机会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