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虽说很困,但却翻来覆去地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爬起来和雪暖聊天。
“雪儿雪儿你说,为什么她泼了我一头的杂酱面,我却一点也不生气呢?”
雪暖一脸疲惫看着他,没有回答。
“雪儿雪儿你说,我平日里那么喜欢她,可这都送上门了,为什么却一点不想勉强她呢?”
雪暖侧着脑袋看着他,没有回答。
“雪儿雪儿你说,为什么我看着她委屈自己去帮人就觉得好心疼。”
雪暖打了个哈哈,没有回答。
“雪儿雪儿你说,这是不是爱情的滋味?”
雪暖还是没有回答,作为一只白狼,它实在很难理解主人在说什么。
李放拉着雪暖絮絮叨叨地讲了半天,见天已经亮透,该去达成诺言了。李放做事的手段向来简单直接——找爹。
贾似亭的死亡真相并没让皇帝很震惊,这种幺蛾子事不是畏罪自杀就是杀人灭口,没有第三种可能。他倒是对这个向来不爱理朝政的宝贝儿子突然掺和进来十分好奇。
洛阳的情况可以说渐渐失去控制,现在只有李敜那个傻小子还一头栽在里面,连李效都已经果断抽身而去。
“怎么想起管洛阳的事来?”
“受人之托。”李放从不在李昭延面前遮掩,自己闯祸除外。
“贾某人的女儿生得很漂亮?”李昭延绝对想不到,儿子在乎的只是一个青楼泼妇厨娘的女儿。
“另有其人。”李放听了还老大不高兴的,贾沫那种庸脂俗粉哪里入得法眼,和我家小辣椒比差远了。
“此事你想朕怎么处理?”李昭延见儿子既然能向他开口,必然是有了主意,也好考考他对朝局的理解。
“洛阳太守,不能让郭追再干下去了吧。”
“那要用何人顶替他?”
“当下的局势,只有靖远候了。”
李昭延欣慰地点了点头,李放这个小子还是有些头脑,这两条正是他今日早朝之后与高宁商议的结果。
以谢了为首的越系官僚三次上书,痛陈郭追制造冤狱、巧取豪夺的十大罪状,再不压压这个胆大妄为的梁人,恐怕洛阳梁越两系的官僚间的冲突会愈演愈烈,最后波及长安。
当下熟悉洛阳情况,又能周旋于两派官员之间的,也就只有长期蛰伏伺机而起的潘宣了。李昭延对这个徒有虚名的过气才子甚无好感,但他本人的喜恶断不是决策的关键因素。
本来他们只打算让郭追来长安述职,命潘宣暂行太守之权。但现在有了贾沫的这一纸状书,可以将郭追直接拿下待审了,不过要稳住那些跟随他的梁人,恐怕还需要其他证据。
这时,高宁步履匆忙地走了进来,他进两仪殿从来无需通传,这是他们君臣间的默契。
“陛下。“
高宁停住脚步,理了理衣领,对李昭延行了拜礼,抬头方看到晋王这个稀客也在,旋即向他行礼。
“晋王殿下。”
“舅父。”
李放起身,恭敬地回拜。高宁是他的老师,也是天下少数能让他服气的人之一,所以他向来会遵循舅父希望遵循的礼数,不如对别人那般放肆。
“既然父皇与舅父有要事相商,儿臣便告退了。”
“不必,说的应是同一件事。”
李昭延见高宁手中拿着一卷上书,用的很显然是洛阳特有的左宣硬纸,猜测郭追这个倒霉蛋大约是腹背受敌了。
“陛下与殿下之前所议何事?”
“前阵子说畏罪自杀那贾某人的女儿,上京告状为父伸冤来了。”李昭延解释。
“哦?这么说果然是同一件事。”高宁把那奏表呈上,李放也急忙跑到皇帝老爹身后,想要一探究竟。
李昭延嫌弃地瞪了这个毫无规矩的小鬼一眼,一边缓缓打开奏表,一边问高宁:“此奏何人所上?”
“郭追之子,郭翊。”
“此人竟举证亲父?”李昭延和李放细细看着奏表,发现剧情和贾沫所说对上了。郭翊自称贾似亭上吊当晚,他目睹郭追派人围困贾府,冒险将贾沫救出,并托人将她护送至长安。
“林三光随表附奏中说,郭追后来发现这事,将郭翊下狱严刑拷打追问贾沫下落,这对父子恐怕已经恩断义绝。”
“世上还有这样的父亲的啊。”李放听了简直皮紧,幸亏老爹不是这样的人。李昭延想起李敜刑狱之事,却有些心虚。
高宁忽略这对父子的心理活动,呈上了林三光的附奏:“林三光还说,已经找到贾似亭私下所记的洛阳宫营造账簿数本,经有司点算,其中亏空数以万金计。”
“立刻就地办了这个郭追!”李昭延拍案而起,怒声震彻两仪殿。
洛阳。
郭翊正躺在提点刑狱司内衙休养,神情稍微好了些许,但仍动弹不得。听得一墙之隔的洛阳官署中兵马来回跑动的声音,他便知那位太守大人已经走到末路。
燕王的确是一位值得追随的人物。那天,他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活生生地躺在房中,而且室内仅有燕王一人。
“你醒了。”燕王凑在他的面前,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暧昧的样子。
“殿……”他还没有力气说话,燕王于是就凑在他的耳边说:“今夜子时,有人会把你送到林三光府里,见了他,你就说郭追……”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果然就已经在林三光府里,然后,仍说不出话的他便亲笔写下了那指正郭追老鬼的状纸。
第二日,林三光的案前,就已经摆着数本洛阳宫营造账本,是据传畏罪自杀的贾似亭亲笔所作。作为皇帝安插在洛阳的密使,林三光立刻将两事一同呈报长安。时间和李放向昭延通报贾沫之事配合得恰到好处。
天灭郭追。
皇帝盛怒中下达的命令直接到了他的老对手河东道行军大总管翟用手中,翟大总管不失时机地亲自带队来观赏这个趾高气扬的梁人小丑俯首系领委命下吏的样子,这才是这些梁遗该有的形态嘛。
郭追身着囚服,头发凌乱、肩顶枷项、脚戴镣铐,被士卒粗暴地推出洛阳官衙。
二百年高门显姓,十五载大吏封疆。
凤枝错攀恨千古,曲终身败尽凄凉。
“广符兄,是我小瞧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