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每年从南极飞到北极,再从北极飞回南极。一年飞四万多公里,动物里最守承诺的,应该就是候鸟了。
我与他相识在芦苇荡,那年的候鸟迁徙是我陪他一起看的。我最喜欢看他穿白衬衫,黑西裤,持着温润的嗓音对着我说话。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有胃癌,我带着他跑完了整条美食街,跑遍了整个A市。细微的汗珠积聚在他的鼻尖上,整张温润儒雅的脸变得惨白。我总是浑然不知,他却说他低血糖犯了,不告诉我真相。
他胃癌晚期,正是初秋。他平躺在洁白的床上,黑曜石般的眸子紧紧盯住天花板,目不转睛。我削好了一个苹果,递到他的嘴边,他微微张开了口,轻轻的咬了下去。“我要去看候鸟。”温润的嗓音在空荡的房间有些吓人,我手一抖,刀明显偏了一下,差点划过我虎口。我又装着若无其事,掏了掏耳朵,继续削着苹果。他宽厚的手掌,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软声乞求。我犟不过他,还是放下了苹果和刀,带着他去了。
一路上气氛低沉,似有大事要发生,我欲开口活跃气氛,却被这低沉压的喘不过气,乖乖的闭上了嘴。我和他并肩走到了我们第一次相识的芦苇荡,候鸟振翅的声音忽远忽近,很快,一群候鸟振着翅在我们面前飞过。他紧紧的盯住那群候鸟,他从身侧伸出手来接住了那片胜过雪的候鸟羽毛。转身把羽毛轻轻的放在了我的手心,风吹过羽毛,羽毛轻轻拂过我的手心有些痒。
他似昏厥了过去,一个踉跄倒了下去。头不偏不倚的磕到了坚硬的石头,温热的血缓缓流出染红了他的白衬衫。殷红的鲜血那样刺眼,我慌乱的在包里找着手机,颤抖着声线拨打了120。
一到医院,医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告诉我要有心理准备。我不哭也不闹,静静的坐在医院长廊的凳子上,看着手术中的灯。一个小时后,手术中的人熄灭了,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凑上前,看着已经没了心跳的他,那样恬静,那样安好。我静静的帮他收拾好病房里剩下的东西,我突然发现在枕头下面有一包厚厚的信封。我把信封揣在了口袋,继续收拾东西。
我认认真真的把床单给牵整齐,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他的家属,我猛然醒悟。他……是孤儿。我在柜子上找到了一本电话薄,拨通了福利院的电话。福利院院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缴了费用,把他带回了福利院。他最终被葬在了他生平最喜欢的小树林里。我没有去看他,我直接来到了楼顶。
我打开了那包信封,一张张信笺出现在我的面前。
今天,是我胃癌晚期,我一直不敢告诉她,怕她伤心。癌细胞在我的体内疯狂肆虐,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几天。一天?两天?还是只剩今天?丫头以后要照顾好自己,我不能陪你在逛美食街了,要照顾好自己的胃,不要跟我一样。江若熙不要忘了,我永远爱着你。
我已经哭的泣不成声,傻瓜,我也爱你呀!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就这么走了呢?我抱着信封,纵身跳下楼,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最好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