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的时候,萧翎琰难得有闲情陪着她俩一块吃的。
然而这样的情形落在下人的眼里,却是有些惊喜的。自家主子平素并不喜欢亲近女色,也从来没见他带任何女子回府。这一次却破天荒地带了两个女子回来。
这样子看起来,自家主子是开窍了。
如果论美貌,聂小倩自然比青苹要美得多,气质也好,但是正因为她美得不识人间烟火,所以反而不比青苹这样的素淡女子令人亲近了。
更何况,青苹住进了象征着女主人地位的上房,而聂小倩却是住在厢房里的,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了这当中的差别,自是以她为主了。
因为心里藏着事儿,青苹的这餐饭吃得并不愉快。饭后就急急地回了房,她实在不想面对聂小倩那张狐媚的脸。
然而你越是逃避,麻烦就越容易找上门。
聂小倩厚着脸皮来了她的屋子,“姐姐,你生气了?”
青苹斜睨了她一眼,不由冷笑道:“我确实生气了,你不是来京城投奔亲戚的么?怎么找到萧公子的府上了?真没看出来呢,你还是个有本事的,居然连萧公子的府邸都找得到。”
“我就知道姐姐会生气的,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不瞒姐姐说,我到京城来投奔的亲戚,其实就是我未曾谋面的夫婿呢,家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定下了娃娃亲,原本打算今年年底就完婚,哪知出了那样的意外。我爹去世了,我如今又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哪还有脸再去投奔他啊!”
聂小倩说到最后,已是难过得泪流满面了。她哭得那般的伤心,那般的绝望,那般的楚楚可怜,任你是铁石心肠也不得不被她的眼泪软化了。
然而青苹毕竟是青苹,上一次当,已然学乖了很多。
她冷冷地看着她道,“好吧,既然他同意留下你,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以后就好生在这府里呆着,千万别惹事儿就是了。”
“谢谢姐姐!”聂小倩终于破泣为笑,亲热地过来拉她的手。
青苹不着痕迹地甩开,语气仍是冷冷的,“有什么好谢的。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姐妹,而是仇人了。你既然要抢我的男人,我凭什么就该拱手让人!你好自为之吧!”
青苹说完,已是背过了身去。
柳儿便走过来道:“小倩姑娘,你还是先回房吧,我家姑娘要歇息了。”
为着那天出行连累刘嬷嬷和柳儿受罚的事,青苹私下里给了她俩每人一百两银子,也算是对得起人了。因此这两人非但没记仇,又得了萧翎琰的嘱咐,对她反而更恭敬了。
“姐姐,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聂小倩还想继续博同情。
青苹已是不耐地挥挥手,“今儿个确实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聂小倩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她才走没多久,萧翎琰就猫了进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起来,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呢!连男人都可以共享!”
“那不是你主动留下来的么?你既然喜欢,留着也是好的,勉得以后上火了没人泄火!”青苹闲闲地说道。
萧翎琰果然被她的话气得无语。良久,才叹了口气道:“难道你就不能好好地陪我说会儿话么?这样冷言冷语地有什么意思?”
青苹白了他一眼,“我倒是想好好地跟你相处呢,可是你给过那样的机会吗?”
“说起来还是我的错了。”萧翎琰不由苦笑。
青苹却是板着脸道:“就是你的错。”
萧翎琰只得无奈道:“好吧,就算是我的错好了,我向你陪不是,青苹姑娘,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青苹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萧翎琰见她笑了,神情顿时一松,也跟着笑了起来。
然而这晚注定是个不平常的夜晚。
就在青苹睡下后没多久,萧翎琰就在书房里接见了一位蒙面的客人。
来人黑衣黑裤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幽深似潭的眼睛,只听她毫不客气地训斥道:“你也太不知轻重了,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傻事儿呢。要不是有人告诉本宫,敢情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呢!”
“母妃,不是你想的那样。”萧翎琰皱着眉,有些无奈地道。
不肖说,来人便是萧翎琰的生母荣贵妃了。
“那是什么样?人家老二这回可比你聪明多了,整日地留在宫里侍疾不说,还愿意拿婚事来冲喜。你倒好,好不容易赶回来,打个照面就出宫了。本宫先前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要处理呢,敢情是为了两个乡下女子!琰儿,你太令本宫失望了!”
荣贵妃说着,已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萧翎琰急忙跪倒在她面前,急急地解释道:“母妃,请听孩儿解释啊。孩儿只所以留她们在府中,那也是有用意的。孩儿在回京途中,曾遭遇了好几次暗杀,幸亏孩儿命大,活着回来了。但孩儿怀疑,这凶手就是她们当中的一个。”
“那还不简单,全都杀了岂不了事?”
“可是幕后黑手还没查到呢。孩儿甚至怀疑,昨儿晚上在‘舞月坊’发生的命案,也是同一伙人干的。”
荣贵妃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是老二下的手吗?”
萧翎琰也沉吟了片刻,才道:“应该不是。老二还没那个胆儿,也没那个手段。母妃,您想想,除了我和老二,还有谁最想要那个位置?”
“你是说襄亲王?”荣贵妃有些吃惊,声音陡然拔高了许多。
“自然是他了。孩儿已经查过当年的史料了。父皇继位之时,他也是闹过一阵的,后来也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就消停了,可这回却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就‘舞月坊’那事儿,那手段,一招毙命,应该是比较专业的江湖杀手干的。
“不是老二就好。”荣贵妃明显松了口气,“如果真是老二,那他也实在太狠了。怎么说死的那三个都是他的好朋友呢。”
“母妃,如果孩儿不想去争这个位置,您会介意吗?”
“为什么不争?”荣贵妃的神情一紧,声音再次变得冷厉,“琰儿,你说什么胡话呢?这位置争与不争,都应该是你的。我说琰儿,你可别在关键时刻打退膛鼓啊?母妃一生的荣宠,都系在你的身上了。”
萧翎琰有些闷闷地道:“其实二弟比我更适合当这个皇帝。孩儿相信,如果他继位,也一定会厚待您的。”
荣贵妃不由大怒,“这太后与太妃,能一样吗?琰儿,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要是敢这样做,母妃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是不会原谅你的。”
“母妃——”
“本宫走了,你好自为之吧。另外,魏,李二位大人,你得好好安抚。他们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就是想让你嫉恨老二,互相残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嗯,孩儿省的。恭送母妃!”
荣贵妃走了两步,却又站住了,“对了,你姑母什么时候回京?”
萧翎琰恭谨地回道:“姑母坐的马车,走的是官道,应该还有好几天才能到呢。”
“唉,要是能再快些就好了。三日后就是老二的婚期,本宫还想着让你俩一块儿大婚呢。”
“怕是来不及了。母妃,您还是快些走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萧翎琰略微地皱了皱眉,再一次催促道。
“就你不知道急,错过了这回,最起码也得三年后才能大婚。咱们筹划了这么多年,可不能毁在这一着棋上。”
“可是芸儿不在京城,孩儿就是再急也没用啊?母妃,咱们还有其他的法子呢,何必非要用这个办法。”
“唉,着急也没用——这凤阳也真是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回乡。”荣贵妃跺跺脚,懊恼得不行,又忍不住埋怨起凤阳长公主来。
其实这会儿的青苹也睡得并不安稳。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家伙也有了几分真心,因此才会这般的矛盾和纠结。如果她此时听到了书房里的对话,只怕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聂小倩的身分揭发出来,可是她并没有,所以才会一直纠结。
实在睡不着,索性披衣下榻,到亭子里静坐。
今晚的月色也好,给这静谧的院子蒙上了银白的清辉。青苹不由闭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眼看看月亮,呼出一口长气,再闭了眼深呼吸。如此反复了五回,倒让她做了决定。于是兴奋地起身,往书房里跑去。
因着她霸占了上房的缘故,萧翎琰这些日子一直睡在书房。
然而她刚跑到书房门口,就跟迎面而出的荣贵妃撞个正着。
“芸儿——”荣贵妃不由惊呼出声。
青苹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此时此刻,会在萧翎琰的书房门口见到外人,而且还是个女子,似乎还是个认识“华辰芸”的女子。
萧翎琰显然也没想到这个情况,呆愣了片刻才疾步上前,一把将青苹揽在身后,“母妃,她不是芸儿,她是青苹。”
“青苹?”荣贵妃皱了眉,一双美眸却是不停地往萧翎琰身后的人看去,“本宫怎么瞅着她是芸儿?难道是本宫眼花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