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午饭,是在庄子里吃的。
主食是白面馒头,配菜是一盘咸菜炒腊肉,一盘水白菜外加一碗野菜鸡蛋羹。
青苹吃得津津有味。
华辰轩吧唧吧唧地吃得更香。
“瞧你这吃相,完全是饿死鬼投的胎。”
“你也没淑女样儿呢,像个母老虎。”
边上两婆子坐着,笑眯眯地看着他俩边吃饭边斗嘴。
青苹有些不好意思,“大娘,一块吃吧?”
“不了,你们吃吧,我们呆会儿再吃。”姓黄的婆子答道。
姓杜的婆子也开了口,“噫?瞧你俩这神情,莫非好事将近?”
青苹惊得差点没把刚喝下的鸡蛋羹吐出来,“大娘,别乱说!”
华辰轩却竖起了大拇指,笑得贼兮兮地,“耶!大娘真乃神人也!连这个也看出来啦?”
青苹忍不住一脚揣过去,“叫你胡说!”
华辰轩身子灵敏地一闪,躲了开去,“死丫头,你敢谋杀亲夫!”
青苹气得柳眉倒竖,她虽然不介意开这些个玩笑,可是眼前这俩婆子明显是八卦嘴,指不定背后如何编排她呢。
这死小子,真是欠揍。不过他今天的言行实在太奇怪了……
饭后,青苹继续绕着那些个土坡坡瞎转悠,不时抬头望望天,又低头抓把泥巴捏着玩。华辰轩像个小尾巴似地,嘴里叼了根小野草,跟在她后面陪着瞎转。
他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好。
不过,他的心情好象一直都不错啊。只除了那次在丽春院……
青苹想着想着忽然脸红了,因为她不但想起了丽春院里的事,同时也想起了农家小院的那一夜。
那一夜实在不堪回首啊。
想她叶青苹什么时候如此丢人过,居然不顾廉耻地求着男人**。偏偏这个男人还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在太气人了。
青苹也不知自己纠结个什么劲儿,反正心里没来由地就烦燥了起来。
华辰轩不明就里,还在那开着玩笑,“乖乖,发什么愣呢?你该不会是在想我吧?”
“想你个大头鬼!”青苹被他说中了心事,心里就更加郁闷了,想也不想,随手抓起一把泥沙就朝他洒去。
华辰轩不妨,正面迎上,立时痛得闭了眼睛,双腿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别退——”青苹不由惊呼。
然而已是迟了,华辰轩的身后,赫然是一片大斜坡,他往后退的这一步,已是摔倒在斜坡上了,身子骨碌碌地便往斜坡下滚去。
青苹惊得魂飞天外,顾不得多想,急忙伸手去拉他。
哪知拉是拉住了,却被他用力一带,倒拉下了斜坡。华辰轩猿臂一伸,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青苹又气又恼,却也只能任由他搂抱着一起从斜坡上滚了下去。
尽头是一条小河,两人都落到了河里,青苹整个地趴在他的身上,那姿势说不出的暧/昧。
青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脯也跟着一起一伏得厉害。
华辰轩面上突现痛苦的神色。
青苹以为他又在骗他,气得狠狠地在胸口上打了两拳,然后才迅速站起,往岸边走去。然而身后久久没有动静,青苹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见河水忽然变成了血水,而华辰轩却紧闭了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青苹吓坏了,连忙跑了回来,将华辰轩扶起。
这才知道这家伙受了伤。
青苹使出吃奶的力气,毫不容易才将他拖到岸边。
华辰轩终于睁开了眼睛,却又露出他那惯有的痞痞地笑,仿佛又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青苹皱了眉,又好气又好笑,却又不能不管他。只得憋着气,将他的长衫解开,一缕一缕地挤着水。当他翻过身时,才看清后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青苹就纳闷了,刚才一路滚下来,没见到什么利器啊。
华辰轩苦笑着指了指河面。
青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居然看到了一柄明晃晃的大铁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华辰轩再次痛苦地皱了眉。
青苹赶紧到附近的草从里,扯出一大把陈艾来,用嘴嚼烂了,整个地敷在他的伤口上。
血,终于慢慢地止住了。
青苹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华辰轩身上的疼痛已减轻了许多,居然有心情跟她算起旧账来了。
“乖乖,你说我怎么一碰见你就要倒大霉呢?真是晦气!”
青苹没好气地答道:“是你自己跟来的,可不是我求着你来的。”
华辰轩却坏坏地一笑,凑近她耳边低声道:“那晚,可不是有人求我来着……”
后面的话他虽然没有再说下去,但青苹已是气得变白了眼,“华辰轩,从今以后,你要是再敢提那晚的事,我跟你绝交!”
华辰轩立时不吭声了,然眼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两人在岸边歇了好久,终是在青苹的一再催促下,华辰轩慢慢地站了起来,躬着身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步。
青苹见他走得实在可怜,心又软了,便又走回来扶他。青苹选了另外比较平顺的路段,扶着他往庄子的方向而去。
然而正应了那句老话,天有不测风云。
二人刚刚才转过一个山坳,便陡听一声惊雷炸来,紧随而之至的,是一场倾盆的大雨。幸好二人经过之处,刚好有一处茅屋。茅屋并不大,不过三四平米的样子,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麦秸杆。想来应是庄稼汉们用来躲雨或临时休息的场所。
青苹将华辰轩扶到麦杆堆里坐了,自己却站到了门口,望着这倾盆大雨连连地叹着气。看这样子,今儿个是走不成了。她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忙呢,在这里耽搁着,多浪费啊。
显然,华辰轩并不这么想。不知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还是他真的困了。这家伙居然倒在麦杆堆上睡着了,不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鼻鼾声。
这情形再次刺激了青苹。她其实也困呢,但是瞅着那狭窄的麦杆堆,她犹豫了。若是以前,她自是不怕的,可是这地儿毕竟是古代呢,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再熬熬吧,说不定雨马上就会停了。
然而老天爷像是专跟她做对似的,不但没停,反而越下越猛,大有不淹倒几个村庄誓不罢休的做派。
青苹两眼望穿,也没看到有人前来寻找她们。
显然,那两婆子以为他们已经回镇上去了。
真是两个傻婆子,不是还有马嘛,就在庄边的草棚里套着呢,不会看一看哪。这一刻的青苹发誓,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将这俩婆子弄走,太不尽职了。
这雨一直下一直下,直到天黑也没停。青苹早已焦躁过了头,这会儿连咒骂老天的力气都没有了。偏偏那家伙睡得正香,屁都不放一个。
青苹实在忍不住了,走过去狠狠地踢了他两脚。
华辰轩这才醒了,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乖乖,咋的了?”
青苹瞪着他道:“天快黑啦!”
“那又怎么了?”华辰轩不在意地继续揉他的眼睛。
青苹怒了,“你说怎么了?难道你要睡死在这里啊?不打算回去吗?”
“睡这里怎么啦?挺好的,那麦杆堆可软和了,不信你来试试?”华辰轩丝毫不将她的恼怒放在心上。
“那你死去吧。我走了!”青苹说着,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华辰轩这下慌了,急忙从麦杆堆上站起,迅速追了出来。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两人就淋成了落汤鸡,浑身湿透了。
华辰轩拽着她退回了小茅屋。
青苹忽然趴在他肩上哭了。
从小到大,她可怕下雨了,尤其是这样的雨天。记忆中,家乡那年发大水,冲走了好几个与她同龄的孩子,她当时就在边上看着,要不是爸爸眼疾手快,将她及时抱走,她也就跟那几个孩子遭遇到同样的命运了。
华辰轩自然不明白她内心的恐惧,只一个劲儿地拍着她的后背道:“乖乖,别哭了哇,有我在呢!”然而背上的伤口因为猛然地剧烈运动和再次的淋雨,又裂开了,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流,痛得他不停地打颤。
青苹后知后觉,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会儿也顾不得哭了,急忙走过去,把他身上的长衫褪到了腰上,仔细将伤口清理过后,又从自己身上掏出刚才未用完的陈艾,重新敷到了伤口上,然后将麦杆堆上的破衣裳撕成了布条,绑住了他的伤口。
这一切做完后,她便再次站到门口发起呆来。
两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天渐渐地暗下来了。
幸好小茅屋里有打火石,还有盏铜灯,不过却没什么吃的。
华辰轩将铜灯点亮之后,就继续蒙头大睡起来。
这样漫长的沉寂,要如何熬得过去?
青苹终于忍不住了,将华辰轩从麦杆堆上喊醒,“起来,快起来,陪我说说话!”
华辰轩这次醒得很快,也不知他到底睡着了没有。只见他耸了耸鼻子,淡笑着道:“说吧,想聊点什么呢?”
青苹也就是害怕,哪里就有话题聊了。不过眼下这情形也是尴尬的,再一次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任谁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一晚的窘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