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苹在这天中午赶了回来,也带来了一些米面。
青苹眼尖地发现,她的手腕处又多了好些新的伤痕,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红苹,还真的是个受虐狂。不过她自己乐在其中,青苹也毫无办法,只得装作不知。
两姐妹在一处说了会儿话,红苹就说要走,还说家里离不开她。
青苹苦留未果,也只得算了,临走时硬塞了一叠银票给她。红苹说什么也不要,青苹这下火了,“你爱要不要,你看看你,好歹也是我长平郡主的亲姐,也才二九年华的年纪,成天把自己弄得跟个小老太婆似的,给谁长脸哪!”
红苹立马不吭声了。
钱氏送她到村口,免不了说一些安慰的话。
红苹红着眼睛,心里也无限委屈,“我能怎么办?都嫁了他这么多年了,难不成真的要和离不成?我又不像她那么有本事,我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你们好好过吧!”
红苹一边说,一边哭哭啼啼地走了。
为止,青苹也生了一下午的闷气,到了晚上才稍稍好转。
辰轩带给她京城里的最新消息。
据说,长公主对此事很是关注,她以茶花会的形式,号召整个京城的名媛贵妇们捐银捐物。这还不算,她特意去求了皇帝,要求减免这几个村子五年的赋税。
同时,端王府和贤王府也准备了大量的衣物粮食,已经派了镖局的人押送上路,不日即将到达。
这本来是一场波及范围比较小的地震。只因为她生在震中,便带来这么大的影响,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青苹心情有些复杂。
辰轩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辰轩沉默了一会儿,咬咬牙,还是告诉了她实情,“好象,好象端王爷亲自来了。他是三天前出的京城,算算日子,这两天就要到了。”
“他来做什么?”青苹不自然地皱了皱眉,她有些害怕听到这个名字。
“我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华辰轩不想谈论太多,急急忙忙地走了。
与此同时,景苏枫也收到了阿枫的书信。阿枫带回的消息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聂小倩死了。
聂小倩居然死了,死在猫儿胡同,她曾经住过的宅子里。
青苹的新居也在猫儿胡同,她搬过去之后,就派了人在那里日夜蹲守。可惜留守的人并没有看到她是如何进屋的,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据说屋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仅仅是一剑穿喉,她连呼叫都没来得及,就香消玉陨了。
谁杀死了她?聂小倩武功不错,又精于逃匿,常年在刀口上打滚,对危险的感知比一般人敏感得多,却突然在自己的房间被人一剑穿喉致死,这实在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景苏枫呆不住了。
如今,几个村子的情况都已得到较妥善的安置,连最先发病的那些人也得到了控制,局面一天比一天好转,景苏枫便打算先去京城。
青苹略想了一会儿,也赞成。
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辰轩竟然打算跟他一起回京。青苹想着反正这边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他即使回了京了也没什么影响,反倒是许家的案子,应该盯紧一点儿,所以就点头答应了。
华辰轩眸子里忽然流露出失望,他暗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开。
青苹明显地感觉到他的不悦,可是又不知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一旁的景苏枫却是心知肚明。在他的私心里,也是希望这两人能结合在一起的,因此便也笑了道:“丫头,你答应得也太爽快了吧?怎么也不留留他?”
“留他?”青苹有些愣然,随即才转过弯来,便又觉得十分可笑。这家伙,竟是跟她在赌气呢,想必是因为萧翎琰要来了,心里不舒服呗!
他以为青苹会留他,所以才故意那么说的,可是青苹非但不留他,还催他快些走,所以就更加生气罢。
呵,小家子气。
青苹虽然不耻他的脾性,心里却也有些沾沾自喜。这小子,还是在乎她的。她决定还是要给他说清楚,免得他心里七想八想的。
景苏枫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便忍不住催促道:“快去吧,有什么误会,尽早说开的好,免得误会越结越深,再好的感情也吃不消的。”
青苹红着脸“哦”了一声,转身便往辰轩离开的方向追去。
辰轩这会儿正盯着拔起而起的庞大建筑物发呆,他心里有些凄凄然的悲哀。长久以来的自卑让他在面对青苹时总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他越是害怕,就越是惶恐。
村民们收工后,都三三两两地回了自个儿的篷子里歇下。
四下里安静极了,三月的春风轻拂脸面,带来几分瑟瑟儿的凉意。边上的几株桃树,开得粉红粉红的一片,有的已经长出了新绿的嫩芽。
“辰轩,我想问你一句话?你愿意听吗?”青苹此时与他并肩站在飞马楼前,很是郑重地问道。
辰轩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侧了身子往她脸上看去。
再没有比将自己的秘密坦承相告对方更让人信任的了。青苹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缓缓地问道:“如果我是凤阳长公主的私生女,你会继续爱我吗?”
辰轩心里一惊,他有些不愿去想这个问题。在京城的时候,就听到过不少风言风语,他选择不让自己去相信那些谣言。
正如他自己,一直以为是华家的孩子,生平也心心念念地想要让母亲的墓碑刻在华家的宗祠里,可是当这个目标即将要实现时,他才蓦地发现,这一切都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再追究起来,他的身世竟是这般的曲折,甚至是屈辱的存在,但是为了母亲,为了母亲的家族,他不得不忍下这一切,来面对这份残忍。
可是,他万没有想到,青苹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十分郑重地对他提起这件事情。他一时有些慌乱,更害怕这个答案。
青苹见他一直都不说话,心里已大概猜到他的心结,但是她既然决定了要告诉他这些,便也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外面的传言,是真的。我就是华辰芸一母同胞的孪生妹妹,我们的父亲不是华铭威,而是一个被长公主包养过的小白脸。如果你记性够好,应该还记得,我俩曾经到他家里去偷过一份公文,因为荒山土地的事儿。”
“什么?你是说吴仲楠?”华辰轩脸色大变,忍不住惊呼出声,瞪大了眼,怔怔地望着青苹,半天无法言语。
“嗯,就是他!”青苹转过头来,幽幽地望着他,语带嘲讽地笑道:“没想到吧?我跟亲生父亲在一个村子里住了十多年,竟然彼此都不知情。我的童年过得并不好,他也从来没有伸出过援手。而他之所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却也是因为我。”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问道:“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他的报应?”
华辰轩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无以复加。
青苹一口气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以前一直觉得辰轩的身世够悲苦了,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世更悲催。他的身上好歹还流的是世上最高贵的血液,而自己的亲生父亲,却是那样一个卑微的身份。
良久,华辰轩才缓过神来,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青苹,别想太多,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们会一生一世,永远在一起!”
青苹一边极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将头整个地缩进他怀里。
这个男子的怀抱,是她贪恋已久的温暖。
此生,就是他了罢。
华辰轩终究也没有离开飞马村,他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奏折,让景苏枫带着,到时亲自呈给皇帝。
景苏枫前脚刚启程不久,萧翎琰后脚就到了。
他到的时候,正好看到青苹和辰轩一起,与村里的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做着“狼吃小羊”的游戏。
看上去那么幸福的一对。
不知怎么地,萧翎琰的眼眶就湿了。
他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作为大奕朝的端王殿下,他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也早已晓得眼眼前的这名男子,与他流着相同的血液。如果皇家欠他的,一定要用他心爱的女人来补偿,而她自己也非常乐意的话,他为何还要执着?有时候,成全也是一种爱!
两人都玩得有些忘形,浑然不知边上已多出个旁观者。待到青苹发现的时候,萧翎琰已在那里站了许久了。
青苹拉了华辰轩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欢笑,蹦蹦跳跳地来到萧翎琰面前,“早就知道你要来,可没想会来得这么快!哦,对了,给我们村拨的救济粮呢,你不会是空手来的吧?”
青苹夸张地张大了嘴,故意朝他身后东张张西望望。
萧翎琰微笑,摊了摊手,“以为你是盼着我来呢,原来是眼巴巴地图我的福利来着,我要是没带东西过来,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接待我了?”
“那还真是有可能。”青苹装作很无奈地说道:“你也知道的,附近几个村子都遭了灾,没吃没喝没住的,多你一个人,就要多一份口粮,他们就会少吃一顿,肯定是巴不得你赶快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