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两人站立的地方,正在两棵高大粗壮的白杨树中间,四周都是从山丘上滑下来的泥石,混合着倾泄而下的溪流,成了一大片的淤泥。
青苹试着踩上去走了几步,松软的泥浆立时将她的一双腿整个地陷了进去,半天拔不出来。她不由悲哀地想,如果再来一次余震,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躲得过这场劫难。
为今之计,只得期望家里人能尽快地找到他们。
华辰轩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在打量了一番周围的地形后,不由眼睛一亮,随即又很快地黯淡下去,心里暗暗地叹息了一回。
青苹不明他的意思,便又忍不住问道:“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华辰轩犹疑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嗯——不过,这个法子似乎不太可取!”
“什么法子,你说说看?”青苹此时一心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凡有一丁点儿的希望,都是不想放弃的。
华辰轩抬眼看了看湖面,“我会游水,自信可以带你安全游到对面,可是,这样你的身子——”他话说到这里,便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青苹立时明了他的意思,脸上突地露出喜色,她猛地一拍大腿,对呀,陆路不通,不是还有水路吗?她自己不会游泳,又整个心思都在前后的泥石浆路面上,便没有想过这上面来。眼下经华辰轩提及,便忍不住兴奋起来。
至于华辰轩的顾虑,对她来说,丝毫不是顾虑。她又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对清白的定义自不相同。再说他们之间也是情侣的关系,在前世都已经滚过床单了,还会在乎肌肤之亲吗?
不过这番言语,她是不准备对华辰轩说的,以这小子的死脑筋,是不会接受她的说词的,索性赖上他就好了。想到这里,青苹便故意抿着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如果我自己不介意呢?你不是说过要娶我么?那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以前咱们不也……”
华辰轩忽然涨红了脸,以眼神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然后扭头看向湖面。
湖面早已恢复了平静,在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刚才的那场地震,虽是掀起了涟渏,此刻却又消逝得无影无踪了,仿佛从没发生过什么。
他随即拣起一块小石子投进湖里,很快便听到“咚”的声响,显然湖水并不深。他又试着折下杨树的枝丫,直插进湖里,也就两米左右的深度。
这下他便放了心,回头对青苹道:“来吧,我抱你过去。”
没等他再说什么,青苹便脱掉了外面的锦袍,露出里面贴身的中衣亵裤,连鞋袜也一并脱掉了。
华辰轩不敢再去看她,背着身子脱光了上身,下身也只着了一条亵裤,然后将她拦腰挟在腋下,快速下了水。
三月的湖水,还有些冰凉,刺骨的冷意刹那袭卷了全身。两人都微微地打起了冷颤。
青苹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在水面上划着,双腿也朝后面蹬着。前世她学了一段时间的游泳,却一直没有学会,后来索性放弃。而今依然记得当初闺蜜们教她游泳时的窍门,便也依样画葫芦,以便减轻华辰轩的负担。
两人在水里缓慢地往前移动。
好几百丈宽的湖面,整整游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两人到达对岸的时候,华辰轩已累得筋疲力尽,仰躺在地半天不想动弹。
青苹也比他好不了多少,累得躺在他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闪着明亮的火把,接着一阵紧似一阵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青苹早已听到了喊声,却苦于无力气回应。
华辰轩挣扎着想要站起,两人这个情形,他不想被人看到。可是明显地有些力不从心,才刚站起来一会儿,便又忍不住地瘫软下去。
青苹急忙拽住他道:“别躲了,没那个必要。”
华辰轩用充满歉意的眼神望着她。
不多时,那些人已到了近前,除了叶安邦和钱氏,还有绿苹如苹安国安康,看到两人浑身湿漉漉地并排躺在地上,顿时都愣住了。
青苹就着钱氏的手臂勉强站起,随即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你们要再不找来,我们即使没有死在刚才的地震里,也一定会被冷死冻死。你们瞧,这湖面多宽哪,我们是从那边游过来的!”
大伙儿总算弄清了是怎么回事,脸上明显地松了口气,只有绿苹还不太高兴,看向青苹的目光里充满了莫明的敌意。
叶安邦急忙脱下自己的长衫,让钱氏给青苹穿上,然后伸手扶了华辰轩起身,一群人便往山下折返回去。
从钱氏的言语里,青苹这才晓得,不仅是自己家人出来找了,几乎整个飞马村的人都惊动了,大家都在四处寻找他俩的下落。
所幸有惊无险。
叶安邦不忍责怪自己的妹妹,却也忍不住地一再告诫她以后万不可再干这样的事了,太危险了。刚才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尽管是出于救人的考虑,他心里也是不舒服的。任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被毁了闺誉。
华辰轩一路都很沉默,此时却对叶安邦道:“大哥,你放心,我会娶青苹的。”
叶安邦看了他一眼,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华辰轩也没有再说话。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回到村子里天已大亮,两人各自回篷子换了干净衣裳。这时钱氏已经煮好了姜汤。
青苹足足喝了两大碗,又实在困极,身子一沾地铺,就睡着了。醒来才得知华辰轩染了风寒,好在喝过爷爷配的药后,已渐渐好得多了。
青苹去看了他,见他还在睡,也没有打扰,出来后便到邻近的几个村子去探查。
原来,飞马村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这次地震里,遭灾最重的是位于山脚下的桃花村,全村几乎都被大山压到了地下,只隐隐露出一些细碎的瓦砾,村里的东西一点都没抢出来,吃的喝的盖的全靠别人的救助。
事实上也没得到多少的救助,因为附近的几个村子都遭了难,而县衙里派过来的毛人龙又是个草包,叶安邦只得将飞马村的口粮送了一些去救急,可是完全不顶事。全村人食不裹腹,夜里就露宿在稻草堆里。孩子饿得嗷嗷直叫,老人急得是哀天怨地,那些整天只靠喝水充饥的汉子同时都感染了风寒,躺在稻草堆里爬都爬不起来了。
青苹看得心里一紧,大灾之后必有大病。如果预防不当,是真的会发生瘟疫的。
青苹不敢怠慢,急忙令人将他们隔离,并一再交待,不能再食用附近的水源了。然后又让人回村里请了爷爷过来,让他帮忙配药。
之后,她又去了梨树湾和新凤村,这两个村子的情况要稍好一些,房屋虽然倒塌了,但也从里面抢出了不少吃食和被褥,勉强可以自救。
但是在建的步行街工程,却是完全毁了。
青苹在心里暗暗地叹息。
回到村里已过了晌午,方景天和张皓陵也才刚到,特意送了些米面过来救急,见到青苹和辰轩也都分外高兴。只是这重逢的喜悦在如此大灾面前,也就显得比较伤感了。
非常时期,午饭也吃得比较简单,一大锅的白面馒头,两样清水小菜,大伙儿却都吃得津津有味。难得的是,往日嚣张的洪氏,这两天也变得乖顺多了,不但对青苹嘘寒问暖,也对辰轩十分照顾。
她既是有意和好,青苹也不会拒绝。
也因此,一家人竟是难得的和睦。
午饭后,方景天便回了溪水镇,张皓陵则留下来帮忙。不多时,县衙里送的救济粮也就到了,由青苹做主,全都分发给了各个村子,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毛人龙当即便要跟送粮的队伍回县衙,却被青苹给强留了下来。
青苹虎着脸,训斥他道:“好歹你的老子也是咱们的父母官,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心吗?不行,你得留下来,帮助大家重建家园!”
毛人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青苹一句话。
他不由拍了拍脑勺,在心里懊恼道:只怕这一辈子,都要受这个女子的摆布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对青苹言听计从。
张皓陵嘿嘿地笑着,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受着吧!”
毛人龙朝他猛翻了个白眼,不甘不愿地跟他一起去外面忙活了。
这边青苹在认真观察了村子周边的地形后,忽然有了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以如今的情况,让村民们自己出银建房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但是如果修成前世那样的商品房,不但节约了地皮,也节约了成本。乡下人纯朴,虽然也讲究男女大防,但并不如县城京城那般严谨,也是行得通的。
所幸飞马书院损害得不是很严重,修缮修缮还可以继续使用。早在地震发生的第二天,那些外地的学员们就都各回各家了,谁都怕地震再来。而这样,势必会影响飞马书院招学员。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