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自然证实了她心里的猜想,便也随口笑道:“恭喜伯伯了!老年得子,大大的喜事啊!”
江氏也在人群里,闻言面色并不好看。
青苹自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女人,还真是不消停。以如今张皓陵的本事,即便没有张家的财富,他也能只手闯出一番天地来。
更何况,以她对张富贵的了解,他肯定会为张张皓陵留一笔可观的财富。又即便说,张富贵不给他家产,以她跟张皓陵的交情,张富贵当初分给她的那一半,她也是要还给张皓陵的。也不知这老女人担心个什么劲,以为人人都像她那般自私吗?
午饭准备得很丰盛。
张富贵也不知从哪里弄来头野鹿,厨子的手艺也的确不错,烤得面黄焦嫩的,好吃极了。青苹吃了许多,饭后在园子里消食。不妨江氏主动请她去她那里喝茶。青苹也想要看看她是个什么心思,便跟着去了。
果然,进屋后不久,江氏便将所有下人都请出去了。
“郡主,如今您今非昔比,以前都是老身不好,得罪了您。万望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等愚笨之人计较。今天请您过来,便是有件事情求您!”江氏的神情有些悲凄,跟这新年的喜庆并不相符。
“什么事,你说!”青苹坐在椅子上,一边揭开茶盖,自在地喝着茶。刚才的鹿肉稍稍地碱了一点,老是想喝水。
江氏忽然叹了口气,然后才道:“郡主刚刚也看到了,大夫人已经有喜,再过三个月就要生了。如果她生下的是个儿子,那便是嫡子。老爷有了嫡子,自然就不疼我的陵儿了。这偌大的家业自然也不会交给他来继承。”
她说着顿了顿,又道:“这片家业,说起来也都是郡主的功劳,难道真打算这样拱手让人不成?她秦惠又凭什么白得这片家业?我的陵儿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江氏说到这里,脸上渐渐涌上了忿色。
这女人实在太贪了,难道她还想要全部不成?
青苹心如明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实在不好插手。你就说说吧,你到底要我帮什么忙?”
她看了青苹好一会儿,然后才凑到她跟前低声道:“如今老爷子最是信任您的,您的一句话,比老身的一百句话都管用。也不需要您具体做些什么,只消在老爷子面前说那么一两句就可。”
青苹听着好笑,“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老爷子最近在琢磨遗嘱的事,他曾扬言,若秦惠生的是个儿子,就把家产全都留给他。这事儿他肯定会问您的意见,您到时候只需说幼子年幼,无法继承家业,还得防着秦惠补贴娘家。他一定会听您的劝的——”
“呃,这对我有什么好处?”青苹不置可否地笑笑。
这女人也实在太小心眼了。张富贵随便那么说说而已,又岂能当真了。她倒好,巴巴地就开始未雨绸缪起来,也未免太急切了一些。
江氏面色有些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你不是想知道华辰轩的真正身世吗?你只要帮了陵儿,我就告诉你真相!”
这话让青苹悚然一听,她万万没有想到,江氏会在此时说出这个话来。
她怎么会知道真相?难道她跟许家有关系?或者还是跟那个叫粉桃的女人有关系?她真知道还是故意骗她的?
一大堆的疑问顿时涌上心头。
青苹愣了。
只听江氏继续道:“那个粉桃,她曾经是我的好姐妹。她有说梦话的毛病,有一回恰巧被我听到了——”
江氏说半句留半句,然后停下来看青苹的表情。
青苹显然还没缓过神来,蹙着眉咬着唇在深思。
又等了好一会儿,青苹才抬起头道:“好,我答应你!你现在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氏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半个月后,你再到张家来,我会给你看一些东西,到时你就明白了。”
这女人真可恶,她都已经答应她了,她却还是如此小心,明摆着是不相信她罢。
江氏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由低声道:“不是我不相信郡主,而是我虽然听到了个大概,但却并不全部知晓。我必须想法再见粉桃一面,才能确定这个真相究竟是不是真相。”
“原来你在骗我?”青苹脸色蓦地一沉。
“不!”江氏急忙解释道:“我并不想骗郡主,如果我真想骗您,那又何必再去找她确认,我直接随便说个直相就是了。”
青苹想想也是。这江氏,一向心疼儿子,为了儿子,那是什么事做得出来的。她隐瞒了这么久,如果不是为了张皓陵,只怕也不会主动拿这个秘密来交换。看起来,她从粉桃嘴里听到的真相很不一般,不然以她的性子,又何苦再要确认,直接说给她听也就是了。
青苹想到这里,又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说说,当初粉桃究竟说什么了?”
江氏咬着唇,神情很是纠结,过了半晌才道:“她说,对不起,小姐,奴婢也是被逼的,太子实在太喜欢你了,他的命令,奴婢不敢不听啊!”
她这话说出来,青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脸色惨白得透明。
“郡主,您别这样啊,您这样我就更害怕了。我,我隐藏了这个秘密快二十年了,今天如果不是为了陵儿,打死我也不敢说出来的。”江氏抖抖擞擞地道。
青苹不由深吸了口气。
这个真相实在太意外了,也太令人震惊了,更让人害怕,害怕得不敢接受。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真相。
太子,当年的太子,不就是如今的皇上么?粉桃嘴里的小姐,不正是许秋娘么?萧纪也说过,当年许秋娘喜欢的是他,爱的也是他,是太子横刀夺爱,为了她灭了许家满门,最终仍是抛弃了她。
这事连景爷爷也知道,也正是如此,景爷爷才会离开京城,离开皇宫,来了溪水镇隐居。许秋娘只所以选择溪水镇落脚,只怕也是这个原因。
至于华铭威,当年还只是个落魄的浪子。也许是许秋娘发觉自己有孕,急于为肚里的孩子找个父亲。刚好华铭威受伤在身,被她救了回去养伤,然后施了点小手段,让他误以为她为他献了身,想要留他在身边当孩子的父亲。
只是事情到最后出了意外,华铭威不甘心如此平淡过活,立志要去外面闯一番天下,然后撇下她去了京城。
想必那一回,许秋娘带他去京城,并不是想找华铭威,而是想通过他,进皇宫找另外的人,问清某个真相。只不知为什么,最终郁郁而回,郁郁而终。
她的心里,只怕也很苦吧。
难怪上一回她从京城回来,景苏枫会那样的告诫她,说不定他也已经猜到了这个真相。
华辰轩,他若是知道真相,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怕不会甘心再做贤王的下属,而是要自己奋起一争了。
青苹越这样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她不由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那个锦囊。那是粉桃交给她的,让她替她转交给华辰轩。此时的青苹很想立即打开它,看一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可是最终却是忍住了。
她其实也有些害怕,害怕真是那个真相。
江氏见她神情变幻未定,也知道是自己的话触动了她的情绪,便也小声地道:“或许,粉桃真是胡说的,所以我才打算找她再问问清楚。”
“你确定她会跟你说实话吗?”
“不会,但是我有我的办法。郡主,您只管等我好消息吧。”
青苹沉吟了一阵道:“你如果找到了她,第一时间告诉我吧,我要亲自去问她。”
江氏想了一下,终是点了头。
青苹从她房里出去,只觉步子沉重到了极点。
走到园子里碰到张皓陵,他仿佛是才从外面回来,见她面色不善,又是从自己母亲房里出来,直觉地以为是江氏欺/负了她,便拉着她紧张地道:“青苹,怎么啦?大过年的,我娘又发什么疯啊?”
青苹勉强地笑笑:“没怎么,你娘——找我说了会儿话。”
“她找你说什么了?”
“说你呗,让我帮你找一门好亲,要真正的大家闺秀,这可难为死我了,我自己都还是个大姑娘呢。你娘啊,真是的——”
青苹故意撒了个谎,她哪里敢将刚才的谈话说给别人知晓。就算是萧翎琰,她也不打算告诉他。
这样算起来,他跟华辰轩,也算是兄弟了。
这世界也真是有趣呢。
青苹想着,不自觉地抿着嘴笑了起来。
张皓陵见她笑了,以为是取笑他娶亲的事来着,便忽地沉了脸,“我娘也真是的,大过年地说这些干什么呢。还跟你说这样的话,她就不会消停消停么?我可没打算这么小就成亲!”说着极其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青苹不由正色道:“还小呢?都十八了。许多像你这般年纪的,都快当爹了,只有你还不着急,你不急我还替你急呢。”
张皓陵冲口就道:“你不也十六了么,怎么不见你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