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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进院子,才见一间大殿里透出微弱的灯光,灯光下蜷着一团瘦弱的身影。
锦曦帝大步走到他身边,定定地看了他良久,才叹了口气道:“老五,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
那人闻言,微抬了抬眼皮。
青苹这才看清,盘坐在蒲团上的是一位面容清瘦的男子,穿一袭月白色的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用一根细绳盘扎在头顶。
此时,但见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右手随意地拍了拍衣衫上的尘灰,眸子里却是寒芒一闪,随即冷冷地道:“不知皇上深夜驾临,有可贵干?寒舍简陋,请恕臣弟招待不周!”
锦曦帝却是轻轻地笑了起来,“老五,到了此时此刻,你居然还能如此镇定,就连朕也不得不佩服你的隐忍与演技了。”
“哦?是么?”襄王萧纪也微微地笑了,像是与皇帝闲话家常一般的随意,“臣弟被皇上软禁于此二十余载,即便再好的演技,也无处施展,真正是虚度此生了。”
“你也别跟朕玩心眼了。你最倚重的福寿公公已经死了,朕身边的人,该清除的,也都清除了。你以为,就凭你的那些个小伎俩,就可以要了朕的性命么?老五,你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你又输了!”
锦曦帝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淡淡地说道。
萧纪闻言,脸色微微地抽搐了一下,瞬间又恢复如常,“即便是输了,那又怎样?左右我还拥有秋娘的心相伴,你呢?虽然贵为天子,却无法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到底也是失败的!”
“秋娘?”
一旁的青苹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脸色微微一变。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辰轩的母亲,闺名就叫“秋娘”。
青苹想着便往锦曦帝的脸上看去。
谁知锦曦帝的反应比她更甚,面色忽然涨得通红,随即沉声喝道:“你别跟朕提她,你不配提她!”
“哈哈哈!皇上,你果然心虚了!当初要不是你从中使坏,许家怎会在一夜之间被问罪,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我苦命的秋娘,也不会沦为罪婢,远离京城。皇上,你好狠的心哪,你为了得到这个帝位,连最心爱的女人都可以舍弃。你实在不配为帝!”
萧纪字字诛心,他每多说一个字,便见锦曦帝脸上的痛苦就多一分。到得最后,锦曦帝已是痛苦得双手抱头,面色抽搐,忍不住失声吼道:“老五,你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朕不想听!”
“我为什么不说?你做过的事儿,还怕别人说吗?”此时的萧纪已经完全没了先前的冷静和自制,看向锦曦帝的目光里充满了极度的愤恨和不甘,“许大人一生忠君爱国,却被你恶意构谄,背上犯上谋逆的罪名惨死狱中。还有秋娘,你既然口口声声说爱她,可为什么又要将她害得那般地凄惨?你扪心自问:你对得她吗?对得起你自己的心吗?”
锦曦帝此时已是面色惨白,忍不住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老五,看来朕是饶你不得了!”
“哼!你何曾想过饶我?这么多年来,你将我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宅里,让我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不过,这些年来你也不好受吧?因了当年的事儿,你日日受那奇毒困扰,如果不是这死丫头坏了事儿,只怕此刻你已经先我而去了——”
萧纪说着,无比怨毒地看向青苹。
青苹不由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萧翎琰早已面色大变,此刻忍不住轻斥道:“五叔,你太放肆了!”
锦曦帝却是面如死灰,怔在那里一言不发。
青苹心里万般震憾的同时,却隐隐地有些害怕。
大凡皇室秘闻,最怕被他人知晓。一旦有人知晓了这些,肯定都会被灭口的。在场的四人中,除了两个当事人,便只有她和萧翎琰。萧翎琰是他亲生儿子,锦曦帝自然不会杀他,可是自己这个外人,以他这么狠毒的心性,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这里,青苹果断地咳了一声,“襄王殿下,听说辰轩在你的手里,如果你还故念一丝旧情,就请立刻放了他吧。”
萧纪此时已是恨她入骨,闻言恨恨地道:“哼!你这丫头,就会坏事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
青苹却淡淡地道:“你如果杀了他,还有何面目去面对九泉之下的秋娘!”
萧纪不由一愣,“秋娘!”
“对!许氏秋娘——正是华辰轩的亲生母亲!”青苹看着他的面容,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萧纪一时之间哪里能够接受这个事实,不由喃喃地道:“她说过,她只爱我,她只能嫁给我,她怎么能跟别的男人生孩子!”
锦曦帝也是吃惊不小,“丫头,你认识许秋娘?”
青苹淡定地答道:“皇上,民女不认识。民女只知晓,华辰轩的母亲叫‘许秋娘’。景爷爷跟她似乎是旧识。辰轩小时候一直体弱多病,多亏了景爷爷的精心照顾,才能平安长大。”
锦曦帝似乎松了口气,叹了一声:“也好!”
一旁的萧翎琰早已听得呆了。
再看萧纪,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疯狂,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一会儿又在自语着什么。
青苹不敢再刺激他,却是昧着良心徐徐善诱道:“或许,辰轩跟你也有一些关系呢?”
萧纪的眼睛忽然一亮,“你是说,那小子有可能是我的儿子?”
青苹微微地点了点头。
在这一瞬间,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极其荒唐的想法。可是下一刻,她又将这个想法否定了。
这实在与她所知的真相相差太远,即便她再展开丰富的想象力,也是无法联系在一起的。
她所知道的真相,似乎又不是真相了。
然而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将辰轩救出来,“襄王殿下,辰轩在哪里?麻烦你让他出来?难道你不想好好看看他吗?”
萧纪犹豫了一阵,忽然对准底下的蒲团狠狠地跺了一脚。
忽听“轰隆隆”的一声巨响,他们所站的位置立马就裂开了一个大洞。
萧纪猛地一推,五人便同时栽进了底下的大洞里。又是“轰隆隆”的巨响,洞口在顶上封住了。
地道里一下变得黑漆漆的。
不一会儿,萧纪擦亮了火捻子,领着四人往前走了几步,便来到一个石头砌成的房间里。
青苹毫不例外地见到了辰轩。
他看起来依然俊朗如旧,面色如常,一身绛紫色衣衫干干净净,他正低着头在看书,见到这样的一群人忽然走进来,先是吃了一惊,等看到青苹也在其中时,不由面露狂喜之色,失声呼道:“青苹——”
分别多日,乍一见面,青苹也有些激动,忍不住疾步上前,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身后的萧翎琰,脸色立时变得恼怒不堪,双手捏得“咯咯”作响,随即很是不悦地冷喝一声,“皇上圣驾在此,难道一点礼数也不懂吗?”
青苹这才想起,边上还有好些大人物在场呢,忙不迭地拉着他上前行礼。
锦曦帝紧紧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淡然地问道:“你是许秋娘的儿子!”
华辰轩有一瞬间的惊愣,却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不明白皇帝问他这句话的真实意思。
锦曦帝随即又问道:“你既然姓华,难道你的亲生父亲是华铭威?”
华辰轩再次点了点头。
锦曦帝不由深吸了口气,随即淡淡地嘲讽自己道:“只怕,师父早就料到这一切了,所以才会让你拿了解药进京。”
“师父?”这又是什么称谓?
皇帝的师父,岂不就是帝师?
难道景大夫是帝师?这怎么可能?
青苹再一次被自己的猜想惊倒。
锦曦帝似是明了她的心中所想,叹了一口气道:“丫头,你猜的不错,景苏枫,他曾经是朕的老师。当初,因为一些意外,他离朕而去,一去多年,杳无音讯,却没想他仍然念了那一丝师徒之情,派了你来救朕!”
“哎——至于许家,是朕对不起他们!可是——天地良心,朕并不是存心的,朕也是被人利用的那颗棋子。由始至终,朕都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他们!但是,许家确实因为这事而受到牵连,朕对不起许家,更对不起秋娘!”
青苹没有想到,此时此刻,锦曦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与其说是说给她听,不如说是说给萧纪和华辰轩听的。
自从进到房间里,萧纪便一直盯着华辰轩看,这会儿忽然狂喜地叫道:“是了!秋娘,你真的是秋娘的儿子,我有儿子喽!”
华辰轩却是被他的话雷倒,不由惊愣地望着他。
就连作为旁观者的萧翎琰,这会儿也露出了深思的神情。
青苹皱了皱眉,忽然脑际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更加关键的人物——镇国大将军华铭威,他不是华辰轩的亲生父亲么?他应该最清楚辰轩的身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