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来临。
惊弓之鸟一般的大理城早早地关门闭户,偶尔漏出一两点小心翼翼的灯火,又赶快无声地扑灭。
城中剩下的大多是经不起折腾的老弱病残,在夜里做着侥幸的梦,安静地等待一场灾难的来临,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上苍定夺。
空气里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压抑。
寂静中,只听见一根拐杖“橐,橐,橐…”地敲打着青石板路,渐行渐远。
一个纤巧的身影紧随其后,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你说什么,鞑子死士突然消失不见?”
豆汁李听见探子来报,和敬祖两个对望一眼。
“怎会有这般蹊跷之事?莫非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豆汁李说道。
“若走漏了风声,城外的鞑子一并会有警觉,此时看来倒不像。城中可有什么暗道,这死士顺着暗道悉数逃了也未可知。”敬祖沉吟道。
“整座城早被我们一班兄弟探了个底朝天,除了我们自己人用的那一个暗道,再无其他。一座城的进出通道,早被我们的人守个水泄不通。鞑子想要逃走,需得造出很大的声势方才能够。”豆汁李回道。
“那就是神仙显灵,将鞑子死士悉数收了去。”
“派几个机灵些的守好各处,以防死士突然又冒出来。既是如此,倒省了些功夫,不用跟鞑子死士纠缠。你给城外发信,我们这就出发去找他们。”敬祖下了命令。
见豆汁李半饷稳坐不动,敬祖狐疑地望他一眼。
“少爷且莫着急,我军在大理有个极厉害的师爷。依着军师之计,豆汁李此时要出城去与大队人马汇合。”
说完看敬祖一眼,似是有话要说,又难以启口。
“你有话且说!”
“还请少爷留在城中,军师说了,只有将少爷您留作诱饵,鞑子才会上当。还请少爷留在客栈之中,藏好了莫动。”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且带人放心去好了。”敬祖说完大手一挥,将豆汁李遣走。
“若是左右将军和小星此刻在我身边,该有多好。”一个人在灯下又将怀里藏着的一柄小剑取出来,想着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月见影。
“寒冬腊月,我不在你身边时,你可要自个爱惜些。若不然,纵有万般牵挂,又去不到你身边,真正度日如年。”
敬祖只顾自己发呆,不曾留意这柄剑听了他的话,竟发出几丝微弱的蓝光来…..
“他又想我了。”鞑子兵大营之中,有人手中捧着一柄剑,那剑正发出和敬祖那柄一样的蓝光。
“你这般跟他说,他没有生疑么?”
“少爷听了要将自己当作诱饵,心生凛然大义,不曾仔细琢磨我说的话。”
说话之人像极了才刚在大理城中的豆汁李,只是看去年轻英俊,身后附着的翅膀还来不及收拢。
“若不使个计策骗他留下,在这深山老林中跟鞑子拼命,他哪里吃过这种苦....”
这人说完,给豆汁李下命令道:“子时快到了,你且带一队飞兵进去,先将大将的帐营悄悄掀了,再烧了军粮大帐。余下的事,我自有安排。”
说话间这人将手中的剑收了,揣在怀中。
一会的功夫后,鞑子大营中传来炮火的声音,不一会,火光冲天而起….
…..
大理城中,更夫敲响五更天,将敬祖从梦中惊醒。待他睁开眼睛,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面前站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妇人,满身珠光宝气。手上拎着的,正是敬祖身上披的隐形衣。
“大胆恶妇!敢用下三滥的手段将本少爷掠来,还不快些放下手上的东西!”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贵人多忘事?早在千年前,这隐形衣就成了我的。若不是姝儿那傻丫头钟情于你,冒死偷了给你,你早成了我手下败将。”
听见这人如此说,敬祖方才仔细看她一眼。果然有些面熟,只是这人年轻靓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莫非那日伤了姝儿的就是你?”提到姝儿,敬祖话里不由得带了几分伤心。
“在京城,谁人不知你敬祖少爷对姝儿敬而远之,爱理不理,做出这般伤心的样子来给谁看哪?”
“没错,那个巴巴喜欢你,为你舍生忘死的姝儿,正是我亲手杀的。”
那人挨个把弄着手指上的戒指,看都不看敬祖一眼。
听见面前有动静,一只手轻抬,就将敬祖刺来的剑硬生生挡在自己面前。
敬祖没法再往前走一步,背上的旧伤此时却裂开来,钻心地痛。
“还不求饶么?非要尝尝心死的滋味么?”
敬祖腿下一软,忙用手死死撑住旁边的桌子,不让自己倒下。
那妇人将手掌轻拍两下,有人闻声从里屋走了出来。
“采桑,怎会是你?”敬祖疼的脑门上全是汗,小声说道。
“敬祖少爷,采桑得罪了。”采桑哪里敢多说话,低声说完,将手中的药碗递给那妇人。
“恶....”敬祖一句“恶妇”还没说出口,一股药液自妇人手中的碗里飞出,悉数灌进自己口中,想要往外吐时,那药已经借力灌进肚子里。
妇人满意地冲采桑摆摆手:“退下吧!”
采桑慌乱中将药碗打碎在地上,不等妇人发话,赶快收拾了就要离开。
“且慢,我的药你可带了?”
“回夫人的话,奴婢该死,汤药忘带了,只将丸药带在身上。”
那妇人见收拾了敬祖,大功告成,心里一高兴,没再责备采桑:“带了丸药也好,且拿来给我吃了。”
服侍完那妇人吃药,采桑不忍心看敬祖一眼,任由他倒在地上,低头匆忙离开。
墙角一只不知名的小虫,被碗里溅落的药液浸到,不住地在地上转圈挣扎。
那妇人觉着有趣,多看了两眼,又望一眼敬祖,估摸着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眼前这个汉子也就如这地上的虫儿一般。
窗下站着一个蒙面之人,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见妇人头上渐渐冒出热气来,微微一笑,将门一推,一脚跨进屋时,那妇人的一柄剑刺来,直指自己胸口。
“大胆狂徒!纳命来!”
妇人动气间,头上热气大作,一双眼顿时变得血红,身形却骤然间变小,瞬间就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女童。
“采桑,采桑,你好大的胆!”说话声凄厉尖细,早失了才刚的威风。
听见有动静,采桑自里屋冲了出来。
“卿本大义,上世做金钟,今生为采桑,守你千年,只为此时救得主人。”说完,采桑将手中一副绸带向那妇人缠去
——屋子正中腾出一道红雾,那妇人消失不见了,屋里只落下一只镶满珠翠的鞋子。
“你且将少爷好生带回去,我去追她。”采桑对屋里这蒙面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