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年——二十多年前。现在的省警校校长韦国柱,当时还只是一个小警察。
那时候,省警察学校还是个中专,而那年代的中专毕业生也是国家包分配的。韦国柱就是省警察学校的毕业生,被分配在S市某分局当了一名基层的普通刑警。
韦国柱的家来自外省农村,父母都是农民,家中还有两个姐姐,两个弟弟,生活比较艰苦。
他参加工作以后,省吃俭用,每个月都给家中寄钱。工作也非常认真,作风生猛,与犯罪分子斗争时从不退缩,多次立功受奖,人送绰号“拼命三郎”。他所在分局的辖区内,治安十分太平。
一天晚上,市公安局组织了一次突击巡逻,从各个分局抽调警力来参与。韦国柱主动报名,他当时还没成家,晚上就住在公安局的单身宿舍里,闲着也没什么事,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在巡逻的队伍中,韦国柱走在最前面,有了情况也冲在最前面,不像别的临时调来的警察,就跟在队伍的后面晃悠晃悠就完事。
他们来到一家小旅店查房。先检查了旅客登记本,发现一对可能是搞不正当关系的男女。韦国柱问服务员:“这写的是真名吗?有没有检查结婚证?”
服务员说:“不知道,没检查过什么结婚证。你要看证,人家就不住了嘛。”
韦国柱把登记本往桌子上一拍,说道:“那怎么行?为了挣钱也不能违反原则啊。你能保证住店的都是好人吗?万一要是通缉犯,你们也得一起抓进去!走,咱们直接屋进去检查!”
他带着几名警察去敲门。里面一个男的不耐烦地问:“谁呀?大晚上的有什么事?”
韦国柱说:“我们是警察,来查房,快点开门!”
那男的说:“我们老老实实地睡觉,你们也管哪?房钱也交完了。”
韦国柱一听那话,肯定有问题。二话没说,飞起一脚就把门给揣开了。
他冲进了屋里,打开了手电筒,在光束下,看到床上有一对男女。女的一看来了警察,急忙钻进被窝里了。男的大约三十来岁的样子,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他不慌不忙地,衣服也没穿,光着膀子坐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了下半身。
韦国柱问道:“你们是夫妻吗?我看你们像是搞破鞋的,快拿出结婚证来给我们看看。”
那男的扬起头,傲慢地说:“出门匆忙,忘了带了。我们就睡个觉,又没杀人放火,你们管的着吗?”
韦国柱发怒了。这几年抓坏人,从来都是坏人见了他像老鼠见猫一样,抱头鼠窜,还没遇到过这样狂的家伙。
他走过去,伸手就扇了那男的两个嘴巴,打得鼻口窜血,眼镜也打飞了。
那男的被打懵了,愣在那里,嘴里念叨着:“你,你敢打我……”
警察把那对男女带回去审问。
韦国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王国儒。”
“什么,‘亡国奴’?哈哈哈……”韦国柱被他给逗笑了。
他很认真地说:“是儒,不是奴。儒家思想你知道吧,就是孔子那个儒家思想的儒。”
韦国柱说:“什么思想的我不懂,我就知道你是个臭流氓。今后,你就改名叫‘亡国奴’得了。”
王国儒见他态度很坚决,看来只好委曲求全。他说道:“警察同志,我是市医大临床系的主任,求求你放过我这一回吧,张扬出去了,影响不好。”
韦国柱可不管那一套,他冷笑道:“原来你还是个搞教育的,就你这德行,怎么为人师表?”
原来这王国儒的背景十分强势,年纪轻轻地就当上了系主任。人也是很聪明,但是也很风流,经常乱搞男女关系。那天晚上,他就是带着他们学校的一个女大学生出去开房间,正巧被韦国柱抓住了。
上级领导找到韦国柱谈话,要他放过王国儒,可是他软硬不吃,说什么也不同意。坚决要把王国儒送上法庭,判个流氓罪。在那个年代,流氓罪也可以判上好几年的。
由于韦国柱咬着王国儒不放,上级只好把他调走,送到首都的一所国家级警察大学去学习,涨二级工资,额外还给发生活补贴。
韦国柱想了很久,他这么拼命地干,不就是为了多挣点钱,寄给家里吗?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终于同意了。王国儒的案子交给别的同事处理,他交待说,“亡国奴”就是个流氓,你们接手了一定要从重处理他!其实,会是怎样的结果,他也能猜的着。
出发那天一大早,他背着行李卷,来到看守所,专程“看望”王国儒。
隔着铁栏杆,他对王国儒说:“‘亡国奴’!我要出远门了,去念大学深造。你呢,在里边老老实实地改造,希望你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否则的话,等有一天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国儒一见是韦国柱,连忙求饶道:“老弟,大哥错了,大哥一定改正,祝你一路走好。”
韦国柱上了驶向首都的列车。车还没等到站,王国儒就被放了出来。
没想到,他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他在大学里一直念到博士生,后来留校任教,一直干到副校长。从当年一个血气方刚的莽撞少年,变成了处事圆滑的老油条。他把老家的父母也接到城里来了,姐姐、弟弟也都在城市里给安排了正式的工作。
直到有一天,韦国柱被派回当年他学习、工作过的S市,担任省警察学校的校长。
S市的教育系统为了欢迎他,组织了一次饭局。在饭桌上,遇见了当年的王国儒,这时他已成为医大的校长。
王国儒称他为“认识了二十多年的老朋友”。韦国柱也“很热情”地与他握手。心想,谁******和你个老流氓做朋友?
他们两位“老冤家”,在工作、生活中也没有什么交集,算是相安无事。直到医大女生的死亡事件,又把这矛盾调了起来。实际上,韦国柱的手中并没有保留当年的笔录等材料,他用的是心理战术,而王国儒却怕得要命,马上给报社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不要再报道这件事了。
再说警校那位惹事的男生,自己不敢露面,找他爸爸来收场。他爸爸是一个建筑公司的经理,混社会很有一套。专程从外地开车赶来斡旋此事。
他找到了警校校长,韦国柱神气十足地给他爸爸训了一顿,说道:“这事闹的太大了,报纸上都登了。为了平民愤,我们不得不给他开除。虽然快毕业了,那也只能怪他自己不小心啊!你回去吧,让他明年当往届生考个别的学校吧,这几年扩招呢。可是别考回来就行,回来我们也不收!”
他的爸爸拿出一捆钱来,放在韦国柱的抽屉里,说:“这个,还得请您想想办法啊。至于钱嘛,你说,只要我能拿得出来的,多少都行。”
韦国柱露出了一丝诡秘的笑容,说:“这个,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那就这样吧,你让他先回家呆几个月,等到十月份以后再来取毕业证。然后呢,也别在这找工作了,回老家找去吧。你再拿一笔钱来,我帮你给医大的方面送去,让他们转交给死者家属,尽量达成和解。”
他的爸爸立刻又拿出一大捆钱来,交给了校长。
韦国柱说:“这事谁也不要说,你先带孩子回老家潜伏吧,最好马上就走,什么行李的也先别拿了,等放假了人都走了再拿吧。”
至于这笔钱给没给医大,给了多少,只有韦国柱知道。总之,这件事在几天之内迅速地平息了,报纸上也没有了下文。
警校方面发出公告,给予那个惹事的学生刘蒙开除学籍的处分。
医大方面也发出公告,不许警校学生入内。
小风波算是平息了,大风暴即将到来!